景仁宫的正殿里，从前总是热热闹闹有人斗嘴的地方，如今只是摆着几套桌椅，上首的位子已经有些旧了，两侧的扶手也有轻微的磨损痕迹。
皇帝坐在上头，看着皇后走近。
她原来就这么瘦吗？
皇帝有些恍惚，他们真的是许久不见了，久到皇帝连皇后被禁足前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倒是从前在王府的画面，渐渐浮现在皇帝脑海里。
“朕想起在王府的时候，与你还是有话可说的。”
皇后停在离皇帝一丈远的地方，听到皇帝这句话，也露出几分惆怅来。
“皇上还记得……”
“从前你是朕的侧福晋时，温婉懂事，从未有过恶毒的心思，是朕许你福晋之位错了，朕以为是对你好，却不想养大了你的野心……”
“皇上不是错在立臣妾为福晋，是不该相信，臣妾那样深爱于你，却会愿意将你拱手让与她人。”
“朕今日来，不是与你废话的，朕只是想亲自告诉你，既然皇后已经担了礼佛的名头，就不要出去兴风作浪，否则于己于人都是无益的。”
皇后微微有些惊讶之余，也是有终于尘埃落定之感。
她轻叹了一声，“皇上既然已经知道，想必婉嫔也失败了，那臣妾没什么可说的。”
“婉嫔还没来得及做下祸事，朕知道她母家被你把持，这才能让你威胁婉嫔，妄图以腹中之子诬陷皇贵妃。”
“皇贵妃……”
皇后凄凉一笑，“皇上这样看重皇贵妃，想必很快就会立她为后了吧？”
皇帝有些迟疑，“朕并无此心……”
【什么？？？纳尼？？？？？？？】
【什么什么，狗皇帝不想立主播为后？什么意思？】
【wc，我上一条弹幕还夸他来着，我收回，我一整个大收回！】
【狗皇帝什么意思啊，是稀罕别人还是就这么晾着主播？】
佳瑜在皇帝去景仁宫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开了分镜头，结果就听到这？
她忍着脾气继续看，无妨，要是皇帝有什么忌惮或者疑心，她自然有法子。
皇后怔了怔，随即了然。
皇帝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在这方面是很了解他的，也就点了点头。
“不错，若是朕贸然立后，弘旭成为嫡子，难免朝臣心里有什么想法，朕无意挑起皇子相争，兄弟手足之间，还是要互相扶持。”
到了这一步，皇帝反而觉得能心平气和地和皇后说说话了。
皇后在心里觉得他们二人走到这一步很可笑的同时，却不舍得结束这段对话。
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和皇上说话了。
“皇上心里可有人选？”
皇帝把几个皇子在心里想了一遍，或者是他早就想过很多次了。
不过他没有回答皇后这个问题，只是说还需再看看。
“皇上，臣妾一直想问您，若是臣妾的弘晖还在，您可会立他为太子？”
皇帝微愣，弘晖……
那是他的长子，他曾经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只是当时有纯元在身边，他难免会更期待他和纯元的孩子。
皇后见皇帝有所犹豫，心里冷下来几分。
她的弘晖那样聪慧，若是长大了，必定是最优秀的皇子！
只可惜，她这个做额娘的没用，护不住他，竟是叫弘晖活生生地病死了……
皇后心中的痛苦涌了上来，之前的平和仿佛是错觉一般，她的儿子死了，凭什么叫那些个庶子得了太子之位！
皇后只恨婉嫔无用，计划还未成功就被皇上察觉出来，真是不堪大用！
其实皇后也知道这事计划地不够精巧，可她被禁足在景仁宫里，能用的人手太少了，和外头沟通也不方便，能和家里还有婉嫔搭上线，已经耗费了皇后一年多的时间。
皇后担心夜长梦多，若是皇上真的废了她，或者是被婉嫔寻到机会反扑，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她才决定，用这样简单直接的法子，先让婉嫔寻个机会惹怒皇贵妃，最好是叫整个后宫都知道二人的冲突。
而后婉嫔会以知错，去延禧宫给皇贵妃请罪为由，亲自去一趟延禧宫，只要和皇贵妃见了面，便会“备受刁难”。
最后，自然是婉嫔动了胎气，乃至于小产。
此事一出，乌拉那拉氏的人便会在外散布皇贵妃不仁不慈的话，将婉嫔之事宣扬出去。
皇后就是要断了佳瑜上位的路，她得不到的，皇贵妃凭什么能得到！
真是可惜……
皇后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今日来，就是和自己做了断的吧……
二人默默了良久，皇帝终于开口结束了这一切。
“皇后一心向佛，潜心修行，朕不忍阻拦，特允皇后出家，于皇家寺庙修行，下月初一出宫。”
皇后了然，只是她还没松口气下来，就听皇帝继续说道，“皇后不愿与尘世有所牵连，朕如皇后所愿，去其皇后之位，赐号‘皈空’，以免其受俗事困扰之忧。”
【还是狗皇帝会玩啊】
【叹为观止ing】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废后吗？】
【委婉版的废后吧……】
【皇后又被废了？】
【你为什么要说，又？】
【我以为皇帝只是要把皇后送出去呢，结果直接给废了？】
皇后愣在原地，她也没想到，皇上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在她看来，或者说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皇上只是想将皇后从这个后宫中隔绝出去，就算这次皇后又犯在了皇帝手中，她也以为皇上最多把自己移出宫去。
可如今皇帝的话，彻底让皇后乱了阵脚。
“皇上，臣妾是您亲封的皇后，怎么能轻易废后！”
“朕并未废后，是皇后不愿和凡尘之事有所牵连，数次上折请求朕允准你出家。朕劝过你多次，奈何你心意坚定，朕只能允准。”
皇帝直直地看着她，“三年，朕劝了你三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后忽而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皇上，您为了废了臣妾，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三年外头的流言皇后也知道不少，毕竟是一国之后禁足，总要有个合理的借口。
皇后本以为皇上是为了皇家的名声，是为了粉饰太平，这才借口自己诚心礼佛。
没想到，没想到皇上是这样的算计……
“您忍了三年，终于要把臣妾送出去了……”
“朕本不意太过与你为难，以你犯下的罪孽，足以死上数次了！”
皇帝叹道，“朕想留你一命，甚至保留了你皇后的位份，你却永不知足，还妄想谋害朕的妃嫔子嗣，可见是本性难移！”
皇后不怕禁足，也不怕出宫，但是她不想成为什么师太。
她是皇后，她是大清的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