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满人情世故的人际交往中，不要脸，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别的不好说，因为在利益与人性的影响下，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对任何事起到决定性的效果。
但......作为开头摆正态度、拉近距离来说，足矣。
日扎罗加这一句‘奉承’，不仅仅是把杨夫人抬到了‘长辈’的高度，让平时因为年纪原因总被外人轻视的杨夫人，因此得到了尊重。
更重要的是，戳中了无儿无女的杨氏夫妇致命痛点，无形之中将两人‘裹挟’进了‘自己的阵营’。
“小日说笑了，我要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做梦都会笑醒。快坐快坐，喜欢就多吃一点。”
果然，杨夫人很是受用，连忙抬手虚扶示意对方坐下，看向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慈祥’。
“马屁少拍，多吃菜。时轮尊者，时间太匆忙，也没特意准备素食斋菜，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杨瑞琦不像夫人那么单纯，‘暗中斥责’日扎的心眼不要耍的太过分。转头招呼起半天没说话的时轮金刚，意在保持饭桌上的平衡。
可这话语之中，也不知不觉体现了‘亲疏’，日扎已成能任意教训的‘自家小辈’，时轮更像客人。
其实从两人坐下开始，杨瑞琦便已经发现这俩人的不对劲。按理说日扎罗加祖上贵为萨迦创始，与这时轮金刚同属一脉，本不该显得如此‘隔阂’......至少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展露那么明显。
但毕竟在藏区扎根多年，对于萨迦权斗秘史也略有耳闻，多少也有一点猜测。不管怎么样，先稳住表面的和谐，给予双方‘平等’的尊重，静待事情的发展。
“杨书记言重，此等佳肴很合贫僧口味，并无不妥。”
时轮双手合十回礼，用筷子夹起一朵西兰花，放入嘴中咀嚼。
见宾客终于动筷，饭桌之上的气氛也重新变得融洽，逐渐走向宾主尽欢之势。
“小日呀，来碗汤，再吃个鸡腿。”
杨夫人已经彻底‘进入了’角色，对身旁的日扎罗加极尽照顾。不仅亲自起身给‘孩子’盛了碗汤，还一把拍去丈夫的筷子，抢过鸡腿夹在了他碗里。
看着日扎罗加那‘满足的吃相’，杨夫人的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
“咳......那什么，好不容易聚一次，开瓶酒吧。”
为了掩饰尴尬，也为了把日扎罗加从‘孩子’这个角色给拉出来，杨瑞琦主动提出要喝酒。
毕竟，能喝酒，那就不是‘孩子’了，不能让局势失控。
“好呀，今天这么高兴，你们三个大老爷们一起喝一杯。对了，小日不是带了两瓶茅台吗？我去拿。”
杨夫人兴奋起身，甚至都没感受到丈夫悄悄在桌底下，拉扯的衣角，忙不迭的就走向了厨房。
...
片刻后，杨夫人轻盈地步入餐厅，手中托着一瓶包装精美的茅台，这是日扎罗加特意送来的两瓶茅台之一。为三人摆上酒杯之后，杨夫人轻启瓶塞，一股浓郁的酒香四溢开来。
杨瑞琦本来还有些嗔怪夫人擅作主张，将日扎罗加的酒拿出来招待，但此刻却被这香气深深吸引。嗜酒如命的他，对于美酒近乎痴迷。只凭这闻香，他便知道此酒绝非凡品。
杨夫人优雅地为杨瑞琦和日扎罗加斟上了酒，酒液泛黄如琥珀，晶莹剔透沾杯挂壁，视觉、香气皆是仙品之姿。她刚想为时轮金刚也倒上一杯，结果......
“他一个出家人，从不沾荤腥也不饮酒。”
日扎罗加语出揶揄。
杨夫人闻言，只得作罢。时轮倒是不以为意，双手合十，敬谢不敏。
不顾众人反应，杨瑞琦的酒虫被彻底勾起，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将其凑近鼻下。深吸一口，杯中精华尽入肺腑之中。
那一刻，他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欢呼雀跃，为这难得的美妙体验而兴奋不已，但还在竭力控制，未曾饮下。
日扎罗加看着杨瑞琦，那明明已经飘飘欲仙，却还仗着最后一丝理智抵抗的姿态，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轻晃手中的酒杯，诱惑低语，再添了一把火。
“中原茅台，历经百年沉淀与精酿，其中有两款酒品可称‘绝世’。一款名为‘帝王茅台’，而另一款，便是眼前这尊‘葵花茅台’。”
杨瑞琦听到‘葵花茅台’四个字，握杯之手顿时一颤，满脸震惊。
他小心翼翼放下酒杯，看向日扎罗加的目光带着狂热，问道：
“你说这是‘葵花茅台’？富苏比拍卖行，曾经拍出900万天价的‘葵花茅台’！？”
杨夫人瞳孔收缩，顿时一惊，她刚刚还特地挑了看起来比较新的一瓶。剩下的那瓶虽然外观破破烂烂......但以她这官家夫人的见识，价值绝对更加不菲。
日扎罗加没有注意到杨夫人的小表情，点了点头，微笑着说：
“没错，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杨叔，你可一定要尝尝。”
面对日扎罗加那犹如恶魔般的诱惑之态，杨瑞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美酒的烧心，轻轻抿了一口......酒液丝滑无滞经唇入嘴，绵软醇厚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绽放。
他的眉头微微一挑，用舌头将酒液轮转齿间，那酒香在口腔中久久不散，余味悠长。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容光焕发，似是得到了灵魂的升华。
“这酒，确实不凡。”
杨瑞琦轻轻点头，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杨叔喜欢就好。”
日扎罗加微微一笑，将杯中之酒豪气的一饮而尽。
“可惜，此酒非凡，又岂是我一介凡俗能轻易享受的。”
见到日扎罗加这牛饮之态，杨瑞琦却是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杨叔您这话说的，想喝我......”
日扎罗加闻言有些着急，正想表表忠心，说以后酒他包了。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瑞琦抬手制止。
“......小茉，我好像有个快递，你去帮我拿一下吧。”
被美酒‘净化了心灵’的杨瑞琦，思路清晰无比。
越贵重的‘礼物’，往往预示着越大的危险。多年的官场生涯里，他听过也见过，那丰富的‘阅历’正在向他示警
先将夫人支开，杨瑞琦打算单独面对日扎罗加的‘请求’......或许还要加上那个，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对外界事情漠不关心的时轮金刚。
咔吧
随着杨夫人将房门关上，餐桌上的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杨叔，美酒难得，但想要寻到懂酒之人更为不易。如此佳酿，我只是不希望它蒙尘于世，所以拿出来与亲近之人‘共享’，没有别的意思。”
感觉到自己刚刚可能太着急，说话失了分寸。日扎罗加调整心态，换了一种方式试图让杨瑞琦降低防备。
“小日啊，你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就问一件事，你与王泽......牵连有多深？”
此时夫人不在，杨瑞琦已经没有了顾虑，这次没有顺着对方的逻辑继续‘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直指关键。
其实这时的他已经猜到王泽出事了，不然日扎罗加也不会弃之如敝履，登门想要依附于他。只是他现在还拿不准事情犯得有多大，就算他有心看在日扎父亲的面子上，捞他日扎罗加一把......
那也得掂掂分量，不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日扎罗加这个人精，当然也能听出杨瑞琦话里的含义，但还不是挑明的时候。对方现在没有收受他任何恩惠，哪怕仗着‘往日情谊’有帮他的意向，离他想要得到的结果，也还差之甚远。
“您说的，是哪方面的牵连？”
日扎罗加只能继续试探，把问题抛回去，实际是想看看对方能够接受多大的‘尺度’。
“有哪方面的牵连，那就说哪方面的牵连。这对王泽落马之后反咬你一口，有没有人能救你，可至关重要。”
杨瑞琦这个老狐狸，也在收集信息，不轻易松口。甚至都没直说自己会救他，保证自己随时能够抽身事外。
“有些人情往来，在他亲信上位的过程中，帮忙打点了人事。也在他的政绩工程中，出了点绵薄之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日扎罗加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将‘事实和盘托出’。好在他与王泽、黄炳添虽是铁三角，但在合作之时，分割就做得很清楚。
黑市生意中，黄炳添负责‘商业运作’，对于整个体系了解最为清楚。日扎罗加则负责‘商品’与渠道，算是幕后操盘之人，也是最终的既得利益者。
而王泽，会在每次官方力量将要开展调查的时候，做错误引导，提供保护。
多年来三人合作亲密无间，天衣无缝。
但相对于黄炳添这个‘主要负责人’来说，王泽掌握的‘有用信息’少得可怜。充其量也就能做个污点证人，指认一下窝点和主要参与人员。
现在黄炳添已死无对证，一家老小的性命又掌握在日扎的手中，再给他王泽几个胆子，也不可能告发。就算最后狗急跳墙......大不了在监狱里来个‘畏罪自杀’，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唉...既然你不瞒我，那就算是犯纪律，按理说我也得护着你这故人之子啊......”
杨瑞琦叹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这样，那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保其平安倒是问题不大。
只不过这价码......
“再干两年，我也要退休了。想我勤政一生，除了老家一栋小院，还有一位美娇妻，什么都没落下。临了还要给你这兔崽子擦屁股，弄个不好怕是不得善终啊......你说这忙我怎么帮？”
“杨叔，来，咱爷俩喝一杯。”
听出了杨瑞琦的话中之意，日扎罗加心思活泛起来，先是给两人续了杯酒。
倒酒，杨瑞琦没拒绝，碰杯对饮，杨瑞琦也很爽快。
那就代表着，不是不能帮，说出的抱怨也只是提高价码的托辞，现在就看自己能给出什么样的回报了。
杯酒饮下，日扎罗加开口继续说道：
“杨叔，不瞒您说。自从家父过世之后，我就感觉自己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直到遇见您与小茉阿姨，我才终于重新找到了家人的感觉。
如蒙不弃，我愿拜二位为义父义母。本来为家人在丑国晒斑岛上，购置的一座庄园别墅，就留给二位养老。一切晚年开销，都由我负责，一定让二位安享晚年。”
说着，拉开椅子，当即双膝跪下，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力量之大，甚至能在额头上看到渗出的血迹。
“快起来快起来~唉，没想到我一生无嗣，老了老了，还能捡一个便宜好大儿！哈哈哈哈哈，上天真是待我不薄，来！咱爷俩干上一杯！”
杨瑞琦赶忙将人扶起，‘心疼’的拭去‘儿子’额头血渍，端起再次满杯的美酒，畅快饮下。
对坐时轮看着这一幕，被茶杯遮盖的嘴边，露出一抹讥笑。
......
酒足饭饱之后，醉醺醺的日扎罗加被杨夫人搀扶着，走向卧室。
日扎罗加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
“妈，我自己能走，你回去照顾爸，别管我。”
杨夫人笑了笑，没有放手，温柔地劝慰道：
“没事，就几步路，带你去客房我就回去。唉哟，怎么喝这么多，难不难受呀？”
话语中充满对这新收‘义子’的宠溺。
随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餐厅内的气氛稍微有些沉寂。画面转回餐桌，只见杨瑞琦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酒量极佳的他，此时只是四五分醉，神智依然清醒。
时轮金刚倒上一杯热茶，袅袅升起的茶香，随着茶杯推至他的身前。
“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容易做一些让人后悔的事。”
整场‘饭局’都没什么话的时轮，罕见的冒出一句略带警醒的话语。
杨瑞琦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的温度瞬间驱散了些许酒意。
回应道：
“没事，高兴嘛，这点酒，醉不了。”
此时他还沉浸在新收义子的喜悦之中，春光满面。
随后，他放下茶杯，正色道：
“对了，时轮尊者，你今天找我有何要事吗？今晚尽顾着跟‘犬子’畅聊，慢待了。”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萨迦法王托我来告诉你，王泽涉嫌参与黄炳添的绑架、买凶杀人案，还主导了医院爆炸案。午时在警方护送证人前往安全屋的路上，因为意图谋杀证人，已经被警方当场逮捕。”
时轮金刚带着玩味，爆出了一个让杨瑞琦后悔终生的惊天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