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谈话不正常……”
水猴子阴沉着脸，嘴里喃喃地说了一句。
“不正常？”
燕三抬起头，看着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尖下巴的水猴子。
“他们不是聊的火锅么？就你们在下面吃的火锅。”
燕三又说了一句。
水猴子的神色很凝重，微微地摇摇头。
“是聊的火锅，又感觉不是聊的刚刚我和卢队长吃过的火锅……”
“……”
燕三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水猴子。
“你说，卢队长今晚要去香港，为何这么急要找我吃火锅？”
忽然，水猴子犀利的目光扫在燕三的脸庞上，问了一句。
燕三想了想，摇摇头。
“也许是知道你接掌了望岳集团，你手上有了钱，会不会……”
水猴子知道燕三的意思，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没有一个不是一门心思扑着钱去，几乎是各行各业的人脑子里都是钱！
水猴子自己不也是被钱拉下水的么？
大名鼎鼎的方城的关门弟子，又在国安系统里充当暗线长达十年，执行过多次直面死亡的任务。
在国安系统里，水猴子这种既有谍战经验，又有显赫背景的同志，一旦回归二线，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可是，他每个月除了七百多的工资，加上三百多的特情津贴，这些都不够金望岳一顿饭钱的。
“钱……”
水猴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嘴里缓缓地吐出这个具有万般魔力的字来。
卢千阳难道真的是为了钱？
水猴子又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金望岳通过赵空城给卢千阳的十万块，据可靠的信息，卢千阳并未上交，虽然局里知道他拿了那笔钱，好像也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突然，水猴子眼睛一亮。
“三儿，你安排的施工队是什么时候去卢队长家？”
“明儿一早啊。”
燕三疑惑地看着水猴子。
水猴子放下手，点点头。
“我们先去卢队长家看看……”
“现在？”
燕三站起身，更加不解。
“不，先等翠花回来再去。”
燕三明白了，水猴子还是不信任他那个曾经的老婆，现在的前妻。
对于一个特情、间谍来说，谁都无法信任，甚至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太过相信。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燕三坐了下来，水猴子默默地走出了这间密室，密室的门是储物间一张硕大的置物架，架子上放着些并不沉重的杂物，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从储物间出来，是一间没有灯光的雅间，店员对外称这间雅间的灯光线路坏掉了。
水猴子下了楼，刚在蜀留香火锅店门口抽支烟，翠花的奔驰车就到了。
停稳，下车，翠花一脸笑容地向水猴子走来。
“这么快就送到了？”
翠花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路上车不多了，快得很。”
水猴子笑着吐出一串烟圈，伸出手，向翠花要车钥匙。
“我自己开吧，晚上还有个应酬……”
翠花没有多问，从随身挎的小包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水猴子的手心。
“那你自己开车小心点，我就自己打个车回去了。”
说完，翠花扭动着丰满的臀部，转过身向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招招手。
不久，一辆暗红色的夏利车停在了跟前。
“我走了。”
翠花上车前，回过头，又朝水猴子说了一句。
水猴子冲着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眼看着那辆车载着翠花消失在那滚滚车流之中。
水猴子抽完香烟，把烟蒂轻轻地丢在地上，又用脚踩了踩，回头看了一眼火锅店的二楼走廊，想了想，走到奔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汽车，奔驰车一溜烟地汇入了车流中。
燕三放下手中微微有些发烫的手机，想了想，又拨出了一串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钟，对方终于接通了。
日语。
“木下君，有发现？”
燕三那粗犷的脸庞很是阴沉。
“卢千阳去了香港……”
“香港？”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诧异地问了一句。
“是的，香港！”
燕三加重了语气。
“水猴子有什么看法？”
对方又问道。
燕三摇摇头，压低了声音。
“水猴子应该不知情，他也是随口一说卢千阳的去处，据可靠消息，昨夜姓卢的才回蓉城，今天就急急忙忙地去香港，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对方沉默几秒，才缓缓地对燕三说道。
“木下君，这个信息看似不重要，我还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冲着那个人去的……”
“……”
燕三默不作声，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这个情报一定要传出去。
“木下君，你现在跟着水猴子，暂时不要和我联系了。水猴子这个人，我们还是要再考察考察的。”
“考察？”
燕三皱了皱眉头。
“我跟了水猴子这么多年，据我观察，自从他上了我们的船，应该是铁了心的跟我们走，为我们服务，我们不应该再怀疑他……”
“木下君！”
对方打断了燕三的话，语气微微有些严厉。
“不错，水猴子是给我们递了投名状，杀了金望岳。不要忘了，他是中国人，中国人和日本人是天生的敌人，他们中国人要么成为奴仆，要么只能死！”
燕三狠狠地咽了咽口水，自己从六岁到中国，从未回过日本，这么多年来，有时候他自己都差点忘记自己是日本人了。
“好好地跟着水猴子，帝国不会亏待一个真正忠诚的朋友，更不会亏待一个为帝国隐姓埋名战斗到底的武士！”
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水猴子表情木讷，慢慢地坐了下来。
水猴子把车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下了车，左右看了看，林荫街很冷清，不宽的街道两旁栽着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树。
深秋时节，树叶早已落光，街面上满是梧桐那宽大如手掌的黄叶。
秋风抚过，枯叶翻飞，沙沙作响。
街道上还有些三三两两的铺面还亮着灯，有小超市，有杂货店，更多是茶馆，麻将铺子。
还有一个店，亮着灯。
雅文书店。
透过硕大的玻璃窗，里面白色的灯光将店里的一排排书架照得雪亮。
书店在街对面，水猴子慢慢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推开门。
门上安装了一个触碰的铃铛。
“当……”一声响，空无一人的书店显得有些诡异。
“先生，您买书？”
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忽然从柜台后面侧出脸，盯着水猴子。
水猴子浅浅一笑。
“里面请……”
年轻人又仔细地看了看水猴子身后紧闭的书店门，抬起手，把柜台侧面的一扇门推开。
里面是存书的仓库，一股浓郁的墨香味儿扑鼻而来。
仓库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在仓库的角落里，有一架上阁楼的木梯。
水猴子没有说话，捂了捂鼻子，进了仓库，很是熟练地爬着那架木梯上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