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子，汉南洞。
“怪了，怪了。”
李健熙疑惑地把文件放下，自言自语。
“爸爸，什么‘怪了’？”
李在镕毕恭毕敬地给他倒上茶。
“英特尔支持中东财团，台积电支持复芯，三星明明是他们入股AmSL的最关键一票，可我为什么感觉中东财团和复芯对我们的拉拢一点儿也不积极，反而有一种事先商量的感觉，配合默契？”
李健熙紧皱着眉头。
“爸爸，不管是配合也好，还是巧合也罢，总之我们绝不能让复芯入股AmSL！”
李在镕急道：“就算复芯有梁孟松、有胡正明，只要没有最先进的光刻机，也不可能研发出最先进的制程工艺！”
“复芯研发不出，难道三星就能研发得了吗！”李健熙两眼不禁圆瞪。
李在镕愧疚难当，抓了抓膝盖。
三星不仅仅在成熟工艺的良品率上低于台积电、复芯、英特尔，甚至不得不沿用霓虹祖传传统，数据造假来掩盖三星拙劣的晶圆代工水平，而且在先进制程突破上陷入难题。
完全是缺少梁孟松、胡正明这样的技术领军人，才导致技术积累上的差距，才导致三星无论功耗、散热还是良率，都落后于复芯。
要设备有设备，要钱有钱，就是没人才！
“当然要支持中东财团，但三星也不能因为拒绝而得罪复芯，我们必须想办法拉拢。”
李健熙眯了眯眼。
“拉拢？拉拢复芯！”
李在镕一怔，怎么反而要拉拢复芯！
“愚蠢！”
李健熙看他一脸茫然，训斥道：“中东财团虽然收购了特许半导体，马上要入股AmSL，得到了采购光刻机的机会，但芯片代工这东西光砸钱是不够的，要砸数学家、物理学家、工程师，要砸人才！”
狠狠瞪了眼不成器的儿子，“如果让中东财团跟复芯达成合作，由中东财团提供设备，由复芯提供人和技术，你猜是什么结果！”
李在镕恍然大悟，接着感觉到一股寒意。
一想到复芯肯定会拉上中芯，而中东财团又掌握特许半导体，三家联手，又有陆老爷和中东傻大户的“钞能力”，蕴藏的潜力足以颠覆现有的晶圆代工格局，甚至可能超过台积电、英特尔，至于三星，自然遥遥领先！
“爸爸，不能让中东财团和复芯合作！”
沉吟半晌，他立刻回答道。
李健熙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呵呵，现在复芯需要拉拢我们，何尝我们不需要拉拢复芯，呵呵，复芯已经跟台积电和解，我们不能再让复芯倒向中东财团。”
“可陆飞跟中东那边的关系……”
李在镕张了张嘴，人在中东那可是贵宾待遇，而他们，正跟逻辑打二审官司呢！
“愚蠢！”
李健熙没好气地瞪了眼，“如果不是你坚持重启‘杀死湾湾’计划！硬要趁着复芯跟台积电火拼的时候横插一脚，抢台积电的订单，挖台积电的人，台积电又怎么会被逼到死角，到了不得不跟复芯求和的地步呢！愚蠢！”
方案可是您批准了啊！
李在镕缩了缩头，郁闷至极，但不得不背下这口黑锅，父亲的过错是儿子的责任。
“计划终止吧，台积电都跟复芯和解了，光靠三星一家，不足以打压台积电。”
李健熙兴致阑珊地摆了摆手。
“是，爸爸！”
李在镕苦笑连连，折腾了大半年，万万没想到竟逼得台积电低头，竟白白便宜了复芯。
“接下来，想尽办法，抢在中东财团前面跟复芯建立战略合作关系。”
李健熙毫不犹豫地开出条件，复芯主要是出人，三星可以出钱出设备出场地，研发出的制程工艺技术共享，甚至三星晶圆代工的产能可以优先给逻辑，价格方面也给予最优惠价。
“这……这……”
李在镕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异常。
“没有这个、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中东财团和复芯搭上线！”李健熙沉下脸。
“是……”
李在镕强挤出笑容，心里暗骂一句：
西八！
本以为可以拿捏陆飞，想不到反过来被陆飞给拿捏了！
…………
“据悉，台积电和复芯就梁孟松诉讼一案，双方已初步达成和解，不再提交二审。”
“世界半导体史上大冤案！梁孟松非台积电叛徒，也非湾湾半导体叛将，工信部电子司司长表示：梁孟松博士为两岸芯片代工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助力了华夏科技的发展……”
“台积电正式发表道歉声明，公开向梁孟松，并愿意为此赔付巨额的名誉损失费！”
“台积电宣布将重回逻辑供应链，继iphone4s销量不如预期之后，全球火爆的logicx5能否扭转业务颓势的台积电呢？”
“逻辑供应链的含金量！台积电当天开盘迎来本月度最大涨幅，收市前猛涨6个点！”
“………”
复芯明面上跟台积电握手言和，但业内人都知道这场争斗里，复芯大获全胜！
狠狠地给因为台积电的国际诉讼而陷入内部混乱的中芯，出了一口恶气，也给正在发育期的大陆半导体同行们注入一剂兴奋剂。
毫无疑问，复芯此时无论从实力上，还是名望上，都是国内的总扛把子。
而陆老爷，再次跌入神坛！
“嗯，三成不要一次性都给，先给台积电一成的订单，剩下的等兑现了承诺再说。”
陆飞挂断电话，走了个闲庭信步。
接下来，不管是投资AmSL，还是独立自主研发光刻机，每一步都能走得格外悠然。
而且，还收到绝妙的好消息——
梁孟松转正了，将有希望成为全国第一个由高精尖科技企业推选上的工程院院士！
而不是酱香型人才！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嘴里哼着《空城计》，陆飞小有得意地走下楼，就撞见高媛媛坐在沙发上，抱住双膝。
“怎么了，谁惹咱们高总不高兴啦？”
“咦，你看出我不高兴了？”
高媛媛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惊又喜。
“那可不，往常下班的时候，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去抱华华，今天却在看电视。”
陆飞笑道：“还这么心不在焉。”
高媛媛饿撅嘴，“好吧，我是很不高兴，我不想让华华看到妈妈不开心的样子。”
“那我就想办法让你开心起来。”
陆飞坐到她旁边，揽住她的腰问：“来，说说吧，到底是哪个不开眼地惹你了？”
“还能有谁，张伟平呗！”
高媛媛拿起苹果，咬上一口。
“他？”
陆飞挑了挑眉。
“我们不是参加《环太平洋》首映礼嘛？《金陵十三钗》跟我们撞档，比《环太平洋》早10天上映。”高媛媛咀嚼着说。
“张伟平搞小动作了？”
见她递来苹果，陆飞也咬上一口。
“那倒没有，他直接来了一个大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敢的，突然给我们9家院线发短信，要求《金陵十三钗》的电影票涨价。”
高媛媛一念至此，抿了抿嘴。
张伟平竟然要求院线，一线城市的票仓最低票价涨到40元，二线城市涨到35元，三线城市涨到30元，比原来平均都贵上5块。
这也就算了，居然胆敢要涨分账比例。
票房分成，从原来的43%，提到45%。
“呵，这个张伟平，胆子真不小。”
陆飞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胆子一直都不小，无非靠着章艺谋，改变游戏规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
高媛媛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票房分账最早要追溯到1995年上映的国产电影，《红樱桃》，在每100元票房里，首先要上缴5元的电影发展专项基金，以及3.3元的营业税，剩余部分再由制片方和影院双方按35%和65%的比例分账。
算得上是首开先河。
而后千禧年，伴随着章艺谋的异军突起，《英雄》、《十面埋伏》等电影的票房成功，增加了制片方的话语权，张伟平借势讨价还价，开始跟院线对线，重新商讨分账的规则。
在06年，《满城尽带金甲》的票房分账提高了42%，到了2008年，最终，光电总局发布文件，规定制片方原则上不低于43%、影院一般不超过50%，而《金陵十三钗》——
就是第三次！
可一可二，怎么能容许张伟平蹬鼻子上脸，再来第三回？真当院线是泥捏的不成！
“其他院线怎么想的？”
“想让汉唐牵头，组织旺达、联和、新干线、金逸、大地、新影联、江浙时代、辽城北方8家院线，集体抵制《金陵十三钗》，坚决不让张伟平再次得逞！”
“呵，汉唐挑头？”
“对啊，他们说汉唐是全国第一的影视公司，也是重要的院线公司，该由我们出头。”
“算盘都打到我们这儿，这就是你不高兴的地方吧？”陆飞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
“有谁高兴被人拿刀使啊。”
高媛媛把苹果塞到他的嘴里。
“那你自己该怎么办了嘛？”
陆飞笑眯眯地吃着。
“反正我不出这个头，但到底站在哪一边，丽方和我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好站哪一边，正头疼着呢。”高媛媛左右为难。
陆飞带着玩味的口吻问：“张伟平针对院线，汉唐既有自己的院线，又是旺达、新干线的股东，为什么不站院线？”
“因为汉唐主要业务和营收是电影投资和制作呀，汉唐院线贵精不贵多，只占一小块，张伟平如果真的能把分账比例从43%，谈到45%，对整个汉唐的好处会更大。”
高媛媛一五一十地解释。
如今流量时代开启，视频网站、传统电视台之间的版权之争慢慢进入白热化，采购成本上涨，演员片酬上涨，营销费用上涨，电视剧、电影的制作成本，自然水涨船高。
而想电影能多挣钱，除了提高票价，就只有从院线那里拿到更高的票房分账，比如《金陵十三钗》，票房果真能达到张伟平预计的10亿，2%，那可将近2000万rmb！
“我也能理解张伟平为什么要涨分账比例，《金陵十三钗》成本据说要6个亿。”
她往前一靠，依偎在他怀里。
“6个亿，呵呵，你信？《环太平洋》这样的特效科幻大片，也才9000多万美刀，6个亿左右。”陆飞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这年头，6个亿的电影是什么概念？
都能拍《赤壁》上下两部！
《流浪地球1》才3.5亿，《流浪地球2》虽然到处化缘，但总成本也才6个亿。
如果说《战狼2》、《流浪地球》系列对华语电影的贡献，不仅仅是压缩了流量演员、垃圾电影的生存空间，也让自诩大制作大投入的电影无所遁形，这么大的成本，结果就这？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我当然不信，张伟平那张嘴啊……”
高媛媛撇了撇嘴。
“不过可以放手让他去做，正好借力打力，《环太平洋》本来就比《金钗十三钗》更有资格要求涨价！我们的电影，可是好莱坞A级电影的标准！”陆飞把苹果啃得就剩果核。
“可那样的话，院线的日子就更难了。”
高媛媛叹了口长长的气。
全国大部分开业的影院，有七成处于亏损状态，因为这些影院每年卖出去的电影票都没法弥补自身的运营成本。
而这些收益还不错的院线，全年的票房收入中，扣去将近一半交给制片方。
剩下的钱里，有10%到20%用来缴纳房租，还有12%到19%的固定成本费用，最后留给影院的利润，可能只占了票房总收入的3%到10%，哪怕是靠着融创广场巨大的客流量，汉唐影院的盈利点也只有七八个点而已。
“你都说了，院线只是小头。”
陆飞摸了摸她的长发，“这件事就让张伟平跟那些院线去闹吧，你呢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就不做，不想表态就不要表态。”
“我就怕……”
高媛媛嘴唇蠕动了一下。
“怕有人逼你？呵呵，谁敢呐！”
陆飞冷冷一笑，“何况这种事，早晚会闹到电影局跟中影，童钢、韩三坪想不出来平事都不可能，交给他们来办就好了。”
高媛媛往他怀里挤了挤，就喜欢这种在他怀里的那种该死的安全感和依赖感，仿佛只要被他搂着，就什么烦恼都会迎刃而解了。
“唔，其实我在想，就没有什么双赢的法子，既能让制片方满意，又让院线没意见？”
“也不是说没有。”
“你有主意啦！快说，快说！”
“这事啊，得等到两边谈不拢的时候，找童钢、韩三坪他们谈谈，得电影局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