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扑上船板,陈无涯脚底木料微颤,眉心却猛地一缩。
识海深处,那股新生的劲力尚未完全沉落,便骤然翻腾起来。一道无声的警示自脑海浮现——“异族与魔教联合,正朝中原赶来”。字迹猩红,如烙铁烫在神魂之上。
他脚步一顿,目光直刺远方海平线。
那里,乌云自海底升腾,层层叠叠向上堆砌,像是有无数黑手从深渊中攀出,要将天穹撕裂。云底泛着暗紫,隐隐透出血色纹路,随风涌动时竟似脉搏跳动。这不是寻常风暴,而是武道真气与邪阵共鸣催生的天地异象。
白芷察觉到他停步,身形微侧,剑未出声,只低问:“怎么了?”
“他们来了。”陈无涯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石磨过铁刃,“比预计快了至少十日。”
话音未落,他右手已探入怀中,取出一枚青玉符。符面刻有细密纹路,中央一道裂痕贯穿,是墨风所赠的联络信物。他指尖微曲,错神劲自掌心渗出,歪斜地缠绕上玉符,不按常理流转,反而逆冲三经,强行激发其中禁制。
玉符嗡鸣一声,表面浮起淡淡光晕,随即碎成粉末,随风散入海浪。
传讯已发。
他不再停留,足尖轻点船尾,错神劲灌入木板。整艘小船猛然一震,如离弦之箭般滑入深水,破开层层白浪。
白芷跃至船头,长发被风扯向后方,目光扫过翻滚的海面:“若从东海登陆,沿海三郡首当其冲。”
“不止一路。”陈无涯闭目,掌心贴住船舷,错神劲悄然扩散,顺水流探向远方。片刻后,他睁眼,瞳孔微缩:“北线有铁蹄震动之息,西境血气升腾,这是三路并进。”
话音刚落,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只青铜罗盘。盘面布满机关刻纹,指针由磁铁与铜丝交织而成,乃是墨风亲手所铸。他以错神劲注入其中,劲力故意走岔经络,让真气在奇穴间跳跃乱窜。
罗盘剧烈震颤,指针狂转数圈,最终死死指向东南方向。
“主力在此。”他断然道,“全速返航,先至青锋山通报掌门,再聚绿林与镖局诸部。”
白芷点头,抽出软剑,剑身轻颤,发出细微龙吟。她左手划过剑刃,掌心血珠滚落,滴在船沿四角。随即手指疾点,血珠悬浮半空,连成一线,隐约勾勒出隐匿阵法的轮廓。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洒在阵眼处。
阵法瞬间激活,整艘小船如同被雾气笼罩,轮廓模糊,气息全无。就连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而虚幻。
陈无涯立于船尾,望着那片翻涌的乌云,忽然抬手,掌心朝下缓缓压向海面。
错神劲顺着臂脉逆行而下,不走丹田,不汇周天,反而自肺络直贯指尖,再渗入水中。劲力扭曲,轨迹错乱,却精准切入洋流深处。
刹那间,千里之外的画面涌入识海。
北地雪原上,黑色旌旗猎猎作响,异族铁骑列阵南下,马蹄踏碎冰河,杀声震得山崖崩裂。一队披血袍的魔修立于高坡,双手结印,脚下阵图燃烧,将村落百姓尽数吸入阵中化为精血供养。西境荒漠里,沙丘无风自动,地下爬出无数裹尸布般的身影,手持弯刀,眼中泛着幽绿鬼火。
三路大军,齐头并进。
他猛然收手,喉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可他竟笑了。
“想趁我未成势便碾来?”他抹去血迹,眼神冷冽,“晚了。”
白芷回头看他,手中剑仍未归鞘:“接下来怎么办?”
“告诉所有人。”他站直身躯,双掌齐推,错神劲搅动海水,掀起巨浪推船前行,“这一战,不是他们挑我,是我等他们。”
小船如飞鱼破浪,速度陡增,船身几乎离水而行。
风更烈了,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白芷稳住身形,低声问:“你能撑住吗?错神劲刚成,强行催动恐伤根基。”
“伤就伤。”他盯着前方,“只要能赶在他们落地前布好防线,代价都值得。”
她没再劝,只将剑收回背后,双手掐诀,继续维持隐匿阵法。
陈无涯再次闭目,错神劲再度探出,这一次深入海底暗流,试图捕捉更多敌军动向。劲力在经脉中扭曲穿行,肺络与肾脉强行交汇,脾经倒灌心窍,整个身体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
就在他感知到一支偏师正绕行南岭密道时,体内猛然一滞。
某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像是有东西在内部反噬。错神劲开始紊乱,不再听从调遣,反而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
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单手撑住船沿。
白芷立刻察觉,闪身至他身旁:“你怎么样?”
“没事。”他喘息两声,强行稳住呼吸,“只是……它还不完全认我。”
话音未落,胸口忽地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他低头看去,掌心下的船板竟出现一道细微裂痕,正缓缓蔓延。
那是他体内劲力失控外泄所致。
白芷扶住他手臂:“别硬撑,至少缓一程。”
“不能缓。”他摇头,“他们不会等我。”
他咬牙站直,双手再次抬起,掌心相对,错神劲在双掌之间扭曲汇聚。这一次,他不再压制其暴烈,反而放任它在奇经八脉中胡冲乱撞,借混乱之势冲破阻塞。
小船速度再提,几乎贴着海面飞行。
远处海岸线已隐约可见,山影起伏,林木苍茫。
忽然,陈无涯眉头一皱。
他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波动——来自《武道真解》的信息残留,正随着错神劲的运转,在识海深处微微震颤。
那本书的内容并未完全融合,仍有部分隐藏在加密层中,此刻因高强度运功而被激活。
一行字迹在他脑海中浮现:
“非正非邪,唯破者得。”
他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