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用懋、董其昌、徐弘基本来不想到门口迎接。
门子又说信王也来了,立刻到院内,分列躬身,“恭迎殿下!”
“诸位有礼,孤随便转转,打扰…”
卫时觉已越过信王,大步进入大堂。
众人对钦差的无礼很吃惊,你在祖辈面前摆什么谱。
文仪却拉着申用懋道,“外公,孙女和您说句悄悄话。”
申用懋哈哈一笑,“仪儿今日给咱家长脸了,咱们到后院吧,你外婆肯定高兴。”
老头一边说,一边拽了一把董其昌,两人与文仪若无其事走了。
徐弘基、刘孔昭、庄起元、杨宗柏、周延儒就得单独面对钦差和一群属官。
众人进门,眼前场景一愣。
卫时觉并未到主位,而在东边的大圆桌落座,韩爌、邹元标等人全部在身后。
这是私下交流之意,并未以钦差身份来,徐弘基皱眉,那你把申用懋引走是何意。
卫时觉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等信王座身边,根本没有起身,伸手一请,
“魏国公镇南国二百年,守南京、督税赋、掌水师,天下无不敬仰,南京被海匪掏窝、税赋越来越少、水师被抛弃,南国烂成一堆屎,魏国公还是魏国公,中山王荫恩真是好使啊,让人羡慕的流口水,徐氏一定与国同休。”
徐弘基哈哈一笑,“家祖开国第一功,太祖所定,怪就怪你卫氏祖宗当时没能力。”
他边笑边坐对面,刘孔昭、庄起元、杨宗柏、周延儒都坐身后,花和尚站旁边。
这场面,瞬间成针锋相对的帮派见面会。
卫时觉对徐弘基点点头,“卫某先祖自然不及中山王,各家有各家的传承,不可能代代优秀,良莠不齐才是常态,此时此刻,恰如你与我。”
徐弘基眉头一沉,“轻佻放肆,口舌之利。”
“哎~”卫时觉一摆手,“公爷不要堕了脸皮厚的家风,要沉住气,生气上火,容易绝嗣。”
“卫时觉!”徐弘基勃然大怒。
卫时觉向后一撤,更加鄙夷,连连摇头,“啧啧啧…堂堂国公,被驱使为一个总兵,还是一个暴脾气,上一个与卫某如此说话的人,现在如丧家之犬,在沼泽瑟瑟发抖。”
“放肆…”
徐弘基被三言两语激怒,刚准备站起来大骂,被身边花和尚一压肩膀,差点闪了腰。
但这一下让徐弘基气消了,仰头哈哈大笑,“激将法不错,大明朝与徐氏对位者,只有英国公,你兵法用错了地方,激怒徐某,不影响大势,反而能看出你卫时觉无礼无德。”
卫时觉点点头,“好吧,公爷气度不错。卫某今晚准备在申氏吃顿便饭,不知公爷会换地方吗?”
“徐某为何要换?徐氏与申氏乃世交,江南到处世交。”
“好极了!”
卫时觉轻飘飘说了三个字,伸手撸袖子,身后的人大惊失色,花和尚更是护住魏国公。
“干嘛?干嘛?哈哈哈…赌友当面,卫某只想下盘棋,来呀,拿棋盘来…”
众人摸不着头脑,下人连忙把隔壁书房的棋盘拿来。
徐弘基皱眉,“徐某棋艺不佳,算了。”
“公爷别害怕,你棋艺不佳,卫某根本不会。”
“嗯?!那你下什么棋?!”
“连五棋!”
“笑话,稚童游戏。”
“公爷说话注意点,就算你内心认定殿下无知,说话也要背着人!”
徐弘基一愣,“胡搅蛮缠!”
卫时觉一拍信王胳膊,“殿下号称京城连五棋圣,打遍棋社无敌手,赚的盆满钵满,不需要朝廷税赋,都攒够就藩所需了,还能充实内库。”
徐弘基顿时和吃了苍蝇一样,皱皱眉头道,“闲着也是闲着,赌什么?!”
卫时觉身后的几人心脏齐齐一跳,自大让人无脑,卫时觉讥讽你家两句,把你脑子带走了,还往陷阱踩呢。
果然,卫时觉轻飘飘道,“赌人啊!”
徐弘基被闪了一下,“什么?!赌什么人?!”
“你爷爷徐鹏举的手段,听闻魏国公徐鹏举当时在秦淮河拿连五棋坐庄,赌的那叫一个欢,歌妓花魁收拢无数。”
徐弘基又吃了一个苍蝇,牙齿咯咯响,脸皮抽动,没法反驳,但徐氏财大气粗,冷冷说道,“徐某先送你一百歌伎,省得你没赌资。”
卫时觉一摆手,“赌屁的歌伎,卫某乃北勋,公爷乃南勋,咱们南北心连心,赌点不一样的东西,舅爷不会怪罪。”
徐弘基突然有了兴致,同样撸起袖子,“好啊,你说赌什么?”
卫时觉向身后一指,“韩爌、邹元标、高攀龙、赵南星,对赌刘孔昭、庄起元、杨宗柏、周延儒,一对一。”
房间诡异的安静,看向卫时觉的眼神更加诡异。
韩爌嘴角浮起一丝弧度,卫时觉肯定不会赌他们,对面说不准啊,魏国公接茬就输了,不赶紧甩干净,还跟着绕呢。
徐弘基阴鸷冷笑,“你小子太狂了,会给家里招祸。”
“一般般,人不狂拽枉少年,他们愿意跟来,那就是入局的棋子、秤杆的砝码,公爷是不是才反应过来,你是别人的棋子,无法做主?”
徐弘基被僵住了,脸色憋的黑红,旁边花和尚突然道,“公爷,赌了。”
众人大怒,你算哪根葱。
花和尚却指一指信王,“公爷,殿下当面!”
徐弘基瞬间反应过来,卫时觉太恶毒了,又要废掉朱由检这颗棋。
“卫时觉,你不会让殿下替你下棋吧?”
“咦?!公爷聪明啊,整个京城都知道,殿下与卫某是一回事,殿下棋艺无双,什么赌局不敢接?什么赌局接不起?”
朱由检歪头,“卫少保,孤不赌!”
卫时觉头也不回道,“听话,下完棋咱吃饭。”
一屋子人差点栽倒,呼哧呼哧,全是沉重的喘气声。
徐弘基眼珠转了两圈,一推棋盘,“算了,徐某不赌了。”
卫时觉大喜,“好啊,来人,核算刘孔昭、庄起元、杨宗柏、周延儒四家资产,折算银子,请公爷献出赌资。”
“卫时觉!”徐弘基勃然大怒,牙齿咬的嘎嘣响,“老子不赌!”
“对呀,公爷不赌,赌资归庄家。”
“放屁,这是什么道理。”
“你爷爷徐鹏举的道理,世宗实录记载,要不咱叫史家来作证。”
徐弘基脸颊抽动,“只赌一局,本公押周延儒!”
“不行,至少三局,还是你爷爷的规矩。说归说,笑归笑,卫某怎么能对长辈无礼,我还是押自己吧!”
噗~
徐弘基喷出一口老血。
韩爌差点笑出声,看吧,徐弘基一开始就不该接茬,输定了。
想赢?那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