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东岸,一处隐蔽的岩洞内,空气湿热而沉闷,弥漫着血腥味和潮湿的泥土气。
王锋在泥鳅和哑巴的搀扶下,刚刚撤到这片安全的区域。
他全身乏力,右肩剧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泥鳅和哑巴正在为老兵处理伤口。
老兵躺在潮湿的地面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宣纸,左腿的伤口在热带丛林的环境下,已经开始发炎化脓,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腥臭。
王锋单膝跪地,用指尖轻轻探了探老兵的额头。
滚烫的高烧让他心头一沉。
他知道,老兵的伤势远比表面上看起来严重,丛林中的感染速度,比子弹本身更致命。
“不行,高烧不退,伤口已经感染。”
王锋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这里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和抗生素,再拖下去,老兵必死无疑。”
泥鳅焦急地趴在旁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在断魂涧失去了疯狗张后,他无法承受再失去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
王锋抬起头,目光扫过岩洞外浓密的丛林。
日军的搜索队和后续部队,很快就会循着爆炸的余波和撤退的痕迹追来。
他必须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一个关系到所有人生命的决定。
“泥鳅,你和老兵,立刻撤离。”
王锋缓缓站起身,他看着泥鳅,目光中带着命令和坚定的托付。
泥鳅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
“队长!你要我走?我要留下来帮你!我能用机枪掩护你!”
“你留下来,只能是负担!”
王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冷静的分析:
“老兵的伤势不允许他徒步,他需要人背负和照料。你的体能和水性是最好的,只有你,能够背负他进行长距离的撤离。”
王锋将地图摊开,指着一条被绿色覆盖的细线:
“沿着怒江向下游,有一个国军设立的秘密交通线。这是唯一的生路。你利用你的水性,走水路和江边最隐蔽的丛林,护送老兵到那里。那里有专门的医生和药物,你必须在三天内赶到。”
泥鳅的嘴唇哆嗦着,他知道王锋的决定是为了保全老兵,更是为了让王锋自己能够更灵活地执行任务。
“m1919机枪,你也要留下。”
王锋继续命令道,他从泥鳅背上取下那挺沉重的机枪,递给了哑巴。
“这……这是疯狗哥的枪啊!”
泥鳅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无法接受丢下这柄象征着兄弟情义的重火力。
“正因为是他的枪,你必须留下!”
王锋将双手搭在泥鳅的肩膀上,眼神坚定而肃穆,“你带着它,目标太大太笨重,反而会拖累你和老兵。我要你轻装潜行,保住老兵的命。这比任何火力都重要。”
王锋看着泥鳅,将自己所有的嘱托化为一句简单的话:
“泥鳅,你给我记住。你活着,老兵活着,这比任何战果都重要。这是你对疯狗张最好的交代,也是对我的最大帮助。”
泥鳅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混合着汗水和泥土流了下来。
他明白,他现在要执行的,是一场比正面突袭更加艰难的活下去的任务。
他猛地抬手擦干眼泪,对着王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队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泥鳅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昏迷中的老兵背了起来。
老兵虽然瘦削,但在泥鳅的背上,也显得异常沉重。
王锋看着他,目光复杂,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点了点头。
泥鳅转身,钻入了怒江江畔浓密的丛林中,身影很快被绿色吞噬。
队伍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王锋和哑巴。
王锋虽然右肩伤势未愈,但在泥鳅离开后,他立刻进入了孤狼般的状态。
他将m1919重机枪的弹药箱全部卸下,只保留了最精简的弹链,然后将沉重的机枪递给了哑巴。
“哑巴。”
王锋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种孤军深入的肃杀之气,“你负责重火力。”
哑巴熟练地将机枪和弹药固定在肩上,他看着王锋,眼神中充满了询问和服从。
他知道,王锋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会回头。
王锋摊开那张缴获的日军地图。
浮桥被炸,联队长阵亡,此刻敌人正处于暂时的混乱之中。
但这种混乱是脆弱而短暂的。
“日军的战略不会改变。”
王锋的鹰眼锁定了地图上的一个区域——怒江东岸,一处地势开阔的山谷。
那里用日文标注着“补给基地”。
“摧毁浮桥,只是打断了他们的腿。”
王锋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个坐标上,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决心,“摧毁这里,就是挖掉了他们的心脏。”
王锋将地图收起,绑在腰间。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哑巴。
“哑巴。”王锋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的认可,“你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也是我唯一的刀。这次的任务比任何一次都深入。记住,我们不能开枪,直到你看到炸弹爆炸为止。”
哑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猎刀别好,然后做了一个手势:
他将双手合十,然后分开,指向前方,表示“一切交给我”。
王锋点头,他知道,哑巴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完美的丛林搭档。
两个人,更轻便,更隐蔽,更适合潜入敌人的核心。
王锋和哑巴,一狙击手,一猎户,两道融入丛林的幽灵,朝着日军补给大营的方向,开始了最危险的深入。
他们将利用日军重组的宝贵时间,在敌人的腹地,发起最致命的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