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别墅客房染成暖金色,可林晚星心里的慌,半分没压下去。她站在窗前,眼神直勾勾盯着隔壁院子 —— 沈梦梦手舞足蹈说得起劲,董屿白跟条黏人的大金毛似的绕着她转,笑傻了都。
那画面暖得晃眼,反倒扎得她心里空落落的。
林晚星深吸口气,指尖在手机屏上点了王鸿飞的号码。
“晚星?咋了?” 电话接得快,他温温柔柔的声音里裹着外头的嘈杂,像是还在赶路。
“鸿飞哥,” 她声音里藏不住依赖,还有点发颤,“我刚接了舅舅电话,说 Eason 先生找过他,出国的事要提前 —— 就七八天!”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连呼吸声都沉了几分。王鸿飞心里 “咯噔” 一下,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冰凉的焦躁顺着胳膊腿窜遍全身,连指尖都麻了。
怎么这么快?!
他脑子里跟炸了似的 —— 原本算得好好的,有的是时间磨。一年半载,哪怕三五年,他总能温水煮青蛙,让林晚星越来越离不开他,说不定她自己就不想走了;就算最后还是要走,到时候他要么拿到陈奥莉的认可,有底气跟去,要么早强大到不用靠她这座 “桥”,甚至她重要不重要,都两说。
可这突然砸来的截止日期,跟一锤子似的,把他所有的算计全砸稀碎。他偷偷画好的未来蓝图,就这么被一个越洋电话撕成了碎片。
但他不能露半点马脚。王鸿飞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还是往常那样体贴,甚至多了点替她着急的劲儿:“怎么这么急?那你现在就给 Eason 先生打过去问问呗?我等你消息,别慌。”
“嗯好。” 林晚星挂了电话,手指在舅舅发的国际号码上顿了顿,深吸口气拨了出去。
“hello?” 那头传来低沉好听的美式口音,透着股沉稳。
林晚星攥紧手机,放轻了声音:“您好,Eason 先生,我是林晚星,林旭阳的妹妹。我舅舅说您联系他,说出国的计划要提前?”
这话刚落,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只有细细的电流 “滋滋” 响,跟没人了似的,静得让人发慌。
等了好一会儿,林晚星都要检查信号了,才传来个怪腔怪调的中文,还带着点发颤:“对不起…… 小姐,现在骗子多,我们…… 能不能视频?”
林晚星愣了下,没多想:“可以的。”
视频请求立马弹了过来。她点了接受,屏幕一亮 —— 对面是个装修讲究的书房,一个男人的脸匆匆入镜,轮廓深,眼角有细纹,看着挺稳重。
Eason 早看过林晚星的资料照,知道这姑娘眉眼像亡妻方沐,他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可视频一接通,林晚星带着点慌的脸清清楚楚摆在那儿,那冲击力比他想的猛十倍!哪儿是 “有点像”?眉眼弯的弧度、抿嘴时那股劲儿,分明就是十多年前,他在蓝花楹下刚认识的方沐。时光跟倒带似的,把他狠狠拽回那个满是花香的夏天,好像方沐从没离开,只是换了个模样,在这一刻又站在了他面前。
可就在看清林晚星脸的瞬间,Eason 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都缩了,震惊和疼一下子裹住他,眼泪没打招呼就涌了出来。下一秒,视频 “咔” 地断了,屏幕黑得彻底。
“???” 林晚星举着手机,满脑子问号 —— 这是咋了?她连对方长啥样都没看清,就记着那双突然红了的眼睛,然后就没影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Eason 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疑惑地接起,这次是个女声,语速平稳,中文却有点生硬:“林晚星女士您好,我是 Eason 先生的秘书,他临时有急事,由我跟您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Eason 闭着眼靠在真皮椅子上,手指使劲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电脑屏幕上还停着林晚星的资料照。照片早看过,可视频里那鲜活的样子,冲击力根本不是一回事。秘书的声音从免提里飘出来,每个字他都听得清。
秘书用带着点美国腔的中文,条理清楚地说那个 “紧急机会”。Eason 闭着眼,耳边是秘书的话,脑子里却蹦出办公桌上那张旧照 —— 方沐在校园里笑,阳光洒在她头发上,软乎乎的。林晚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清亮,还带着点慌,连声调都跟记忆里的方沐有点像。恍惚间,他都快以为是方沐坐在对面,撒着娇说:“Eason,你看这学校好不好?咱们女儿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心脏像被只又暖又酸的手攥着,闷得疼。
秘书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林女士,情况是这样的 —— 常春藤的科尔曼大学,有个华裔学生家里出事要回国,空出个春季入学名额。Eason 先生跟校方关系好,还是捐赠人,校方同意把名额优先给您。但这意味着,你得赶个特别紧的截止日期。”
“所有材料 5 天内必须交齐,校方还得赶审核 —— 说白了,你就不到 48 小时考虑!想抓住这个机会,就得立刻动:准备文件公证、让中学赶紧开成绩单,还有,Eason 先生能帮你弄到后天宁州的托福特别考位。时间都是按小时算的,林女士。”
这哪儿是申请?简直是跟时间赛跑!机会跟流星似的砸下来,可压力也快把人压垮了。
林晚星听得心跳都快了,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问:“那…… 要是我托福考得不好咋办?” 她对自己临场发挥真没底。
秘书早有准备,立马说:“您不用太担心成绩。科尔曼大学更看重您的潜力和 Eason 先生的推荐,这次成绩顶多影响您入学后要不要上半年语言课,不会直接决定录不录取。”
“麻烦您给个常用邮箱,我马上把详细要求和资料清单发过去。” 秘书顿了顿,“林女士,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林晚星攥紧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最关心的事:“我…… 我能跟我哥林旭阳通个话吗?或者,您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不?”
视频那头,Eason 猛地睁开眼。林晚星声音里的慌和盼,像根针,扎破了他因思念冒出来的幻觉,也扎中了他心底最疼、最愧疚的地方。他对着秘书慢慢摇头,眼神又疼又复杂,却很坚定。
秘书立马懂了,语气依旧专业,却没半点商量的余地:“非常抱歉,林女士。您哥哥正在参与公司的封闭式金融项目,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关键阶段不能对外联系 —— 这是行业规矩,也是法律要求,请您理解。Eason 先生保证,您顺利到美国后,肯定第一时间安排你们见面。”
理由挑不出错,可跟堵冷墙似的,把林晚星所有的盼头都堵死了。
挂了电话,林晚星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可压力也快把她压垮,再加上连哥哥都联系不上的失落,各种情绪裹在一起,让她根本不知道该咋办。
她下意识又给王鸿飞打电话,声音都带了哭腔:“鸿飞哥…… 问清楚了。截止日期特别近,就几天准备材料,很快还得去考托福…… 而且,他们不让我联系我哥……” 她把情况简单说了遍,话里的委屈藏都藏不住。
王鸿飞在电话那头静静听着,每句话都像针似的扎在心上。他恨这突然冒出来的机会,恨那个素未谋面的 Eason 多管闲事,更恨自己现在这么没用 —— 连说句 “别去” 的资格都没有。
他多想对着电话喊:别走!留下来!为了我留下来!可他不能。他辛辛苦苦维持的 “温柔可靠” 人设不能崩,他必须站在 “为她好” 的立场上,哪怕心里早疼得翻江倒海。
于是,他听见自己用特别温柔的声音说:“晚星,别慌。找工作的事我先放放,没事。这几天我陪你,咱们一起把流程走完。别怕,有我在呢。”
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心里头有块肉,被自己亲手撕下来了。原来最疼的不是被人骗,是笑着给自己捅刀子 —— 他居然要亲手给她铺去远方的路,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上,把那点真心碾得稀碎。
林晚星像抓着根救命稻草,情绪稍微稳了点:“嗯…… 谢谢你,鸿飞哥。可是…… 明天上午我还跟梦梦姐、董屿白约好了,要去看我爸给我准备的房子……”
王鸿飞心里又是一揪 —— 看房子?这说明她还在为留在国内打算啊!那点想留她的心思刚冒头,就被 “只有 48 小时” 的冷水浇灭了。他逼着自己把声音放得更软,还带点宠溺:“没事啊,我陪你一起去。看完房子,咱们再去准备考试的事,一步一步来呗,不急。”
“好。” 林晚星小声应着,心里踏实多了,压根没察觉电话那头的人,正经历着啥样的冰火两重天 —— 一边要装出体贴,一边要忍着疼,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窗外,董屿白不知说了啥,逗得沈梦梦哈哈大笑,还使劲拍了他胳膊一下。夕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一块儿,甜得晃眼。
窗内,林晚星握着发烫的手机,看着 Eason 秘书发来的邮件 —— 满屏都是截止日期,像密密麻麻的倒计时,催着她奔向一个陌生、紧迫,却又亮堂堂的未来。
王鸿飞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听着电话里 “嘟嘟” 的忙音,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 —— 那温度是林晚星声音带来的片刻暖意,此刻却凉得像冰。
他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眼底褪得干干净净的笑意,只剩一片沉冷。风卷着街边小吃摊的油烟刮过来,糊在脸上,他却没半点知觉,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看着眼前穿梭的人群,连脚步都重得抬不起来。
机会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可他呢?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连追上的资格都快没了。
有人朝着亮堂堂的未来跑,有人却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 这日子,有时候就是这么实在,也这么残忍。
王鸿飞在街头愣了好一会儿,才攥紧手机转身,脚步发沉地往自己租住的老旧小区挪。
街灯一盏接一盏亮了,把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混在下班回家的人群里,普通得像粒沙子,半分都不起眼。
掏钥匙开门时,指节还在隐隐发颤。推开那扇一拉就 “吱呀” 响的防盗门,屋里没开灯,只有窗户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照出单人床和茶几的轮廓,逼仄得让人胸口发闷。月光再亮,也填不满这屋子的空。
他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掌心还留着一路攥着的温度。刚想弯腰揉揉发酸的腿,那部没凉透的手机突然 “嗡” 地振了一下,屏幕亮得刺眼 —— 来电显示上,“黎曼” 两个字像根刺,扎得人眼疼。
王鸿飞眉心下意识皱紧,身子顿在原地,拇指悬在接听键上停了一秒。指尖蹭过冰凉的屏幕,他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划开了接听。“喂?黎女士。” 他的声音裹着层疲惫,像蒙了灰,半点没了平时对林晚星的温和。
电话那头传来黎曼的声音,又柔又软,明显是精心装出来的,还带着点急:“鸿飞啊,没打扰你吧?今天下午在茶社,我可是见着晚星了……”
这声音跟羽毛搔耳膜似的,听得他本就烦乱的心更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几乎是本能地按下录音键 —— 打心底里厌烦这种虚头巴脑的周旋。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她絮絮叨叨说下午的事,那些装出来的担忧和委屈,跟他脑子里 “七天” 的倒计时、“常春藤” 这几个字撞来撞去,闹得他头都疼。
终于,黎曼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鸿飞,我知道你为晚星操了不少心,我一直过意不去。” 她声音放得更软,跟真为他着想似的,“你看,现在就有个两全其美的机会…… 既为晚星好,也能让你彻底松口气,姐肯定不会让你白忙活。”
她顿了顿,像抛鱼饵似的:“一百万。只要晚星的飞机一起飞,钱马上打你账户,你也能安心规划自己的未来,多好啊?”
换作平时,王鸿飞说不定还会戴上面具,跟她虚晃几句。可现在,林晚星那带着哭腔、六神无主的声音还在耳边绕,“七天” 的倒计时跟细针似的,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黎曼说得轻描淡写,可这话听在他耳里,跟把油腻的手伸进他心里搅似的 —— 想用钱买走他最后一点念想?原来真心和筹码,从来就不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
一股焦躁、恶心,还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情绪猛地涌上来,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几乎没多想,脱口就说,声音冷得像冰:“黎女士,我在录音。晚星的事她自己定,我不会插手。收起你的一百万。”
这一刻,那一百万显得特别脏,特别刺眼。这话与其说是拒绝黎曼,不如说是他对自己那份无力回天的心情,做了次没用的宣告。
可他这份 “真心”,到了黎曼耳里完全变了味。她想起上次改志愿的事,王鸿飞一开始不也推三阻四,最后那六十万不还是收得妥妥的?她心里嗤笑一声,觉得这小子演技越来越好了,还学会用 “录音” 当新说辞,想多要筹码呢。
“鸿飞,我懂,我懂。” 黎曼笑得更软,那语气明摆着 “我都明白”,“规矩姐清楚。这样,姐先表个诚意,定金五十万,我现在就打给你。事儿成了,剩下的五十万马上给。”
王鸿飞还想再说什么,手机突然轻轻震了一下。银行 App 的推送弹了出来,冷冰冰的字刺得人眼疼:【xx 银行】您尾号 xxxx 账户 08 月 xx 日 18:32 入账 500,000.00 元,余额……
那一串零跟嘲讽的眼睛似的,死死盯着他。一股无名火 “腾” 地窜上来,还裹着种说不出的、被羞辱的恶心 —— 她以为她是谁?真觉得钱能买到所有东西?尤其是,想用这钱把林晚星从他身边彻底买走?
那串数字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烫得他指尖发麻。他一秒都没犹豫,猛地解锁手机,戳开银行 App,找到那笔转账记录,点 “原路退回”-“确认”- 输密码。动作快得带风,透着股斩断退路的狠劲。
这哪是退款?是切割。好像慢一秒,这钱就会脏了他的手,玷污了他心里那点关于林晚星、最后还算干净的东西。清醒的痛,莫过于提前看到了故事的结局,却还要亲自演完。
指尖使劲戳在屏幕上,确认,输密码 —— 整个流程快得吓人,透着股泄愤的决绝。做完这些,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跟扔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钱是退回去了,可那股恶心劲却怎么都散不了。他这回清楚地感觉到,那五十万也好,一百万也罢,想买走的不只是林晚星的去留,还有他心里那点仅存的、连自己都说不清、却又真真切切发烫的东西。
他受不了。就算没有这钱,林晚星大概率也…… 留不下了。
茶几上的手机又 “叮” 地亮了,是黎曼的短信:
【鸿飞。晚星走定了,你拿这五十万,至少能少亏点 —— 别等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屏幕光映在王鸿飞遮着眼的胳膊上,亮得刺眼。他一动不动,连指尖都没动,可紧抿的嘴角绷得更直,胳膊也抖得更明显了 —— 黎曼说得对,就算没有这五十万,林晚星大概率也留不下。这个念头跟把钝刀似的,慢慢割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使劲。
手机还亮着,大概是银行的退款提示,可他连睁眼的劲都没了。合租房本来就小,这会儿只剩他粗重的呼吸声。一种比愤怒更深的、被掏空了的疲惫,像潮水似的把他淹没。他输的,哪止五十万啊。原来人在彻底失去前,早就开始一遍遍地练习心碎。
窗外传来楼下便利店的喇叭声,吵吵嚷嚷的,反倒衬得屋里更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 响 —— 跳得又沉又慢,跟快没力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