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林宇已经蹲在院角那片荒地上了。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草叶上的水珠顺着裤管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这片半亩地荒了至少五年，齐腰高的狗尾草在风里摇摇晃晃，根部缠着不知名的藤蔓，石头缝里还藏着去年的干枯海草 —— 那是台风季被海浪卷上岸的。
【土壤检测功能已激活，正在分析地块参数...】
【检测结果：沙质土壤占比 68%，有机质含量 1.2%，ph 值 7.8，含盐量 0.35%。综合评价：劣级，需进行改良后方可种植】
淡蓝色的系统面板悬浮在眼前，数据随着晨风微微晃动。林宇伸手想去触碰那些数字，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惊得停在狗尾草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他想起昨晚系统突然弹出的任务面板，心脏至今还在发颤。
【主线任务：开垦荒地（面积≥0.5 亩），完成土壤改良并种植第一季作物。任务奖励：积分 100 点，解锁 智能灌溉系统 蓝图，兑换权限提升至 LV2。失败惩罚：系统功能锁定 30 天】
种庄稼？ 林宇当时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祖祖辈辈都是赶海人，爷爷那辈倒是种过几分地，可到了父亲这代，早就把锄头换成了渔网。现在突然要他去伺候土地，比让他在台风天出海还让人犯怵。
发什么愣呢？ 母亲端着早饭出来，看见他蹲在荒地前对着空气发呆，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快吃早饭，等会儿王大爷说要带你去看他新弄的渔网。
林宇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泥土混着露水在裤腿上印出深色的痕迹。妈，我想把这片地开出来种点东西。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母亲端着碗的手顿在半空。
你说啥？ 母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放着好好的海不赶，去伺候这破地？当年你爷爷就是因为种这破地累坏了身子，你忘了？ 她把碗重重放在石桌上，玉米粥溅出了几滴，这破地连草都长不旺，还想种庄稼？
父亲的咳嗽声从屋里传来，带着浓重的痰音。林宇赶紧进屋帮父亲拍背，理疗仪的余温还残留在床单上。小宇想做就试试。 父亲喘着气说，枯树枝似的手抓住林宇的手腕，当年你爷爷总说，大海再慷慨，也不如地里的收成实在。
林宇的心猛地一动。他一直以为父亲反对种田，毕竟爷爷就是在这片地里中暑倒下的，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可此刻父亲浑浊的眼睛里，分明藏着些他看不懂的期待。
【系统提示：推荐改良方案 A：秸秆还田 + 腐熟海藻肥，可降低含盐量至 0.15% 以下，提升有机质含量至 2.0%。所需材料：玉米秸秆 500kg，海藻肥 300kg，生石灰 50kg】
面板上突然跳出详细的流程图，连施肥的深度和频率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林宇盯着 海藻肥 三个字愣了愣 —— 蓝湾镇最不缺的就是这个，退潮后的滩涂上，腐烂的海藻堆得像小山。
我去跟李伯问问。 林宇往屋外走时，母亲还在对着荒地叹气，石桌上的玉米粥渐渐凉了，表面结起一层薄薄的膜。
李伯的家在镇子东头，院墙是用牡蛎壳砌的，在晨光里泛着青白的光。老村长正蹲在门槛上编筐，竹条在他手里灵活地转着圈，很快就形成了筐底的圆形。小宇来了？ 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听说你昨天卖海货赚了不少？
林宇没接话，蹲在李伯旁边帮他递竹条：李伯，我想把我家那片荒地开出来种点东西，您看......
你说那片盐碱地？ 李伯手里的竹条顿了顿，不是我说你，那地连番薯都长不起来。当年你爷爷试了多少次，最后还不是......
我想试试。 林宇的声音很坚定，系统说能改良。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赶紧补充，我是说，我听人说有种新法子能改良土壤。
李伯眯起眼睛打量他半晌，突然笑了：你这小子，长大了有主意了。那地是你家的，你想种就种。需要帮忙就吭声，村里的老少爷们力气还是有的。 他从墙根拖出个布满铜锈的卷尺，我帮你量量地界，免得以后跟邻居起纠纷。
丈量土地时，李伯的拐杖在荒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总共七分地。 他在烟盒纸上写下数字，东边到那棵老槐树，西边抵着你家院墙，都记好了。 风吹过他花白的头发，露出头顶的斑秃，种啥想好了吗？
林宇望着系统面板上闪烁的推荐作物，喉头动了动：想种点耐盐碱的，比如海蓬子或者......
海蓬子？ 李伯眼睛一亮，那东西能当菜吃，听说城里饭店收得还挺贵。就是不好伺候，得天天浇水。 他用拐杖戳了戳地，这沙土地存不住水，你得想办法。
【检测到关键信息，是否生成灌溉方案？】
林宇赶紧点头，系统面板立刻切换成三维地图，红色的管线在虚拟土地上蜿蜒，像埋在地下的血脉。【建议挖掘 30cm 深排水沟，采用滴灌系统，配套集雨装置收集雨水。所需材料：pVc 管 20 米，滴灌带 50 米，塑料储水桶 2 个（容量≥500L）】
我有办法解决浇水的事。 林宇把烟盒纸小心折好放进兜里，纸面粗糙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了些，李伯，您知道哪儿能弄到玉米秸秆吗？
问你王大爷去，他去年种的玉米收了不少，秸秆都堆在码头那边呢。 李伯重新拿起竹条，不过你可想好了，种地不比赶海，下了种就等老天爷赏饭吃，哪有赶海来得实在？
林宇没说话。他想起昨天去水产市场时，张老板抱怨说最近蔬菜价格涨得厉害，特别是本地菜，因为雨季多，好多菜地都涝了。系统面板上的市场预测数据突然浮现在眼前 ——【未来三个月叶菜类价格将上涨 35%，根茎类上涨 18%，海生蔬菜（如紫菜、海蓬子）上涨 52%】
我想试试。 他再次重复这句话时，阳光已经穿透晨雾，在荒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镇上的杂货铺，苏瑶正站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看见林宇从门口经过，她赶紧掀开门帘跑出来，麻花辫上还别着那个粉色发卡。林宇哥，我听说你要种地？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林宇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试试，不一定能成。
我觉得能成。 苏瑶突然提高了声音，吓得趴在柜台上的老猫竖起了耳朵，我妈说，你做啥都能成。 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塞给林宇，这是我攒的钱，你先拿着买农具。
布包里是十块、五块的零钱，用皮筋捆得整整齐齐，最底下还压着几个硬币。林宇鼻子一酸，把布包推了回去：钱够，昨天卖海货赚了不少。 他想起系统任务里的积分奖励，等赚了钱，请你吃县城最好的冰棍。
苏瑶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转身跑回杂货铺时，辫子上的红头绳勾住了门帘，半天没解开。林宇站在门口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那点忐忑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下午去码头找王大爷时，郑胖子正指挥着两个后生往渔船上搬冰。看见林宇推着小推车过来，他故意把冰桶往地上一墩，冰碴子溅了林宇一裤腿。哟，这不是我们的赶海状元吗？怎么改行当农民了？ 他笑得肥肉都在颤，就你家那破地，种啥死啥，还不如撒把虾皮养海蛆呢。
旁边几个渔民跟着哄笑起来，李大头的声音最尖：小宇，听叔一句劝，好好赶海比啥都强。种地那是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人干的，你年轻力壮的......
我种我的地，碍着你们什么了？ 林宇猛地推了把小推车，车轱辘碾过冰碴子发出刺耳的响声。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 要不是王大爷从渔船上喊他，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拳砸在郑胖子那张油腻的脸上。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大爷拍着他的肩膀说，老人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你爷爷当年想种海蓬子的时候，比这嘲笑得多。 他领着林宇往码头角落走，那里堆着半人高的玉米秸秆，捆得整整齐齐，这些都给你，不要钱。不过你得自己装车，我这把老骨头可帮不动你。
林宇谢过王大爷，开始往小推车上装秸秆。干燥的秸秆扎得手生疼，汗珠子滴在上面，立刻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听见郑胖子还在那边说风凉话，什么 肯定长不出东西，什么 浪费力气，可奇怪的是，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只剩下一股莫名的劲头。
装到第三车时，苏瑶突然推着她家的小推车过来了。我妈让我来给王大爷送酱油，正好看见你...... 她拿起捆秸秆往车上放，辫子上的发卡闪着光，我来帮你吧，两个人快些。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码头上像两条拧在一起的藤蔓。林宇看着苏瑶踮脚往车上摞秸秆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嘲笑的话也没那么刺耳了。他想起父亲早上说的话，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改良方案，想起苏瑶塞给他布包时泛红的脸颊。
等种出东西来，第一茬给你家送去。 林宇说这话时，苏瑶正好转身，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鼻尖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她轻轻应了一声，突然蹲下身捂住脸。林宇吓了一跳，以为她被秸秆扎到了，赶紧凑过去看，却发现她正笑得肩膀发抖。我想起小时候你偷挖李伯家番薯，被追得跳进海里的样子了。
林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那时候他才十岁，苏瑶发着高烧想吃番薯，他就趁着夜色摸进李伯家的菜园，结果被李伯的大狼狗追得落荒而逃，最后抱着偷来的两个小番薯蹲在礁石上瑟瑟发抖，还是苏瑶偷偷给他送了件干衣服。
那时候你还说，长大了要种好多好多番薯给我吃。 苏瑶抬起头时，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得像朵盛开的野菊。
林宇的心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觉得系统发布的任务好像也没那么难了。就算这片地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贫瘠，就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只要能守住眼前这份温暖，好像再辛苦也值得。
往家运最后一车秸秆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银辉洒在码头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林宇推着车走在前面，苏瑶跟在后面，时不时帮他扶一下快要掉下来的秸秆。海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过来，混着秸秆的清香和苏瑶发间的皂角味，在鼻尖萦绕成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路过何寡妇家时，窗户纸上映着她嗑瓜子的影子。哟，这不是小宇吗？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听说你要种地？可别到时候颗粒无收，连给你爹买药的钱都赔进去。
苏瑶刚想反驳，被林宇拉住了。他回头对着窗户笑了笑：到时候收了庄稼，送您一把尝尝。
推车上的秸秆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片移动的小树林。林宇望着家的方向，那里有母亲留着的灯，有父亲渐轻的咳嗽声，还有一片等待被唤醒的土地。他突然很想快点天亮，快点拿起锄头，快点让这片荒地长出新的希望。
【检测到宿主情绪稳定，目标明确，发放任务辅助奖励：土壤改良手册（电子版），常见耐盐碱作物图鉴。】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林宇的脚步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土和草屑的手，突然觉得这双手不仅能握住渔网和小铲，也能握住锄头和种子。
月亮越升越高，把路面照得像铺了层霜。林宇推着车往前走，苏瑶的脚步声跟在身后，不紧不慢，像踩在他心里的鼓点。他知道明天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嘲笑他，知道开垦这片荒地会比赶海辛苦百倍，可他现在只想快点到家，快点规划好明天的活儿 —— 比如先把那些碍事的狗尾草连根拔起，比如去滩涂挑几担最好的海藻回来。
风里传来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大地的心跳。林宇深吸一口气，推着车加快了脚步，车轱辘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 咕噜咕噜 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