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风，带着腐朽的木头和尘土气息，钻过破败窗棂的缝隙，呜咽着，像无数冤魂在低泣。
沈月曦蜷在角落里，身下是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硬板床，只有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勉强盖住她冻得僵直的身体。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腹中刀绞般的剧痛却一阵紧似一阵，清晰地提醒着她正在经历什么。
喉咙里是灼烧般的干渴，嘴唇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水……给点水……”她发出破碎的气音，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没有人回应。
只有风声。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被拉得细长的影子先投了进来，接着，一个穿着体面宫装，梳着双环髻的宫女端着托盘，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快意，目光扫过角落里蜷缩的人影，如同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哟，还没断气呢？”宫女秋云嗤笑一声，将托盘重重放在旁边一张积满灰尘的破桌上，“真是命硬。”
沈月曦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聚焦在秋云脸上，那张曾经带着讨好笑容的脸，此刻只剩下刻薄的得意。她认得那托盘上的东西，一只粗糙的白瓷酒壶，旁边配着一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是鸩酒。
“是……贵妃……”沈月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
秋云弯腰，凑近她，脸上是恶毒的笑：“姐姐糊涂了，贵妃娘娘心善，念在你伺候过皇上一场，特赏你全尸，还不快叩谢隆恩？”
心善？全尸？
沈月曦想笑，却牵动了腹内的绞痛，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她曾是御前侍茶的宫女，只因容貌有几分像那位早逝的先皇后，被皇帝多看了两眼，便招来了林贵妃的嫉恨。随意安了个偷盗的罪名，便被褫夺封号，打入这不见天日的冷宫，如今，连这残喘的性命也要被夺去。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坐起来，却被秋云不耐烦地一把推回原地。
“别磨蹭了，早点上路，也好早点投胎，下辈子眼睛放亮些，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秋云边说，边熟练地执起酒壶，将那清澈却致命的液体倒入杯中。
酒液撞击杯壁的声音，在死寂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秋云端着酒杯，走到沈月曦面前，蹲下身，一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来，姐姐，妹妹送你最后一程。”
那冰冷的杯缘触到了沈月曦的嘴唇，浓烈的、带着奇异甜腥气味的液体强行灌入了她的口中。她本能地抗拒，吞咽，更多的毒酒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如同烧红的烙铁烙过，带来毁灭性的灼痛。
“呃……”她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秋云松开手，嫌恶地在她破旧的衣衫上擦了擦手指，冷眼看着她在尘土中痛苦翻滚，眼神渐渐涣散。
“呸！”秋云朝地上啐了一口，“贱婢，也配让娘娘费心。”
沈月曦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抽离这具饱受折磨的躯体，无尽的恨意与不甘如同毒蛇，啃噬着她最后的意识。凭什么？她一生谨小慎微，从未害人，为何落得如此下场？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她死死地盯着秋云那张扭曲的脸，仿佛要将这仇恨刻入灵魂深处。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