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苍茫山脉日升月落中悄然流逝。转眼间,聂斌已在黑山部落的石屋中躺了月余。
他的外伤在木桑祭司的草药和石虎妻子细心的照料下,已好了七七八八,至少伤口都已愈合结痂,不再有性命之忧。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体内空空如也的状态,依旧如影随形。混沌道基的沉寂,如同被浇筑了万载玄铁,纹丝不动。
不过,这具饱经摧残的肉身,在充足的食物(主要是兽肉和野菜熬制的浓汤)和最基础草药的双重滋养下,也展现出惊人的恢复潜力。聂斌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底子,似乎比寻常此界凡人要好上不少,或许与他曾经身为混沌道体,又经历世界之力淬炼有关,只是如今一切神异皆内敛不显。
行动无碍后,聂斌便开始有意识地观察黑山部落,以及这个名为“苍茫山脉”的世界。
他谢绝了石虎让他继续卧床休养的好意,每日清晨,会缓缓走出石屋,在部落边缘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静坐,一坐便是数个时辰。部落的男女老少起初对这个沉默寡言、气质奇特的外来者颇为好奇,但见他只是安静坐着,并无异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聂斌看似在发呆,实则他合道级的神魂,正以前所未有的细腻程度,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观气血,察根本。
他“看”到,部落里最强壮的战士,如石虎,其体内气血运行如同一条条奔腾的小河,炽热而充满力量,主要集中在四肢与躯干的肌肉筋骨之中。他们搬运重物、演练简单的劈砍刺击动作时,气血便随之鼓荡,爆发出远超常人的力量。但这种运用极其粗浅,效率低下,更多是本能反应。
而像木桑祭司这样的老者,气血虽弱,却有一种独特的“凝练”感,尤其在举行简单的祭祀仪式,向部落供奉的“山灵”祈祷时,他的气血会与周围环境产生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让聂斌的神魂泛起一丝异样。
“此界力量,根植于肉身气血。强盛者力大无穷,敏健如豹;而似祭司者,似乎触摸到了某种引动外界‘势’的门槛……这‘势’,莫非便是他们感应中的‘山灵’?实则是这苍茫山脉厚重磅礴的大地精气与生灵意志的聚合体?”聂斌心中不断推演。
他尝试着,按照自己对气血的观察和理解,极其小心地以内视(神魂感知替代)之法,引导自身那微弱的气血,按照某种更高效的路线缓缓运行。这对于拥有至高神魂控制力的他而言,并非难事。
仅仅尝试了三天,效果便显现出来。他原本苍白的面色多了些许红润,手脚冰冷的症状大为缓解,力气也恢复了不少,至少日常行走、做些轻活已无大碍。这惊人的恢复速度,让木桑祭司啧啧称奇,直呼“山灵格外眷顾”。
感大地,探神剑。
每日静坐,聂斌也会将大部分心神,沉浸在感知脚下这片浩瀚无垠的苍茫山脉之中。此界虽无灵气,但那厚重、古老、充满勃勃生机的大地脉动,却无比清晰。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感受到山脉的“心跳”。
而摆放在他身侧、依旧如同废铁般的太初神剑,则成了他感知大地精气的最佳媒介。他清晰地“看”到,一丝丝肉眼不可见、但神魂能感知的土黄色精纯气息,正从青石之下、从周围土地中,被太初神剑缓缓汲取,没入那些细微的裂痕之中。
裂痕的修复速度微乎其微,但聂斌能感觉到,神剑内部那沉寂的剑灵,似乎在这股与修仙界灵气截然不同的能量滋养下,发生着某种缓慢的、未知的蜕变。剑身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远古大地的脉动,与他感知中的山脉“心跳”隐隐相合。
这一天,聂斌如往常般静坐。石虎带着几名年轻猎手从旁经过,他们刚刚完成一轮艰苦的狩猎训练,浑身气血蒸腾,汗水淋漓。几人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比拼,其中一名年轻猎手,名为岩罡,是部落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气血尤其旺盛,如同熊熊火炉。
就在岩罡大笑着挥动手臂,展示自己虬结的肌肉,气血勃发到顶点的刹那——
嗡!
一直静置于聂斌身旁的太初神剑,剑身竟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却清越如雏凤初啼的剑鸣!
这剑鸣并非响在空气中,而是直接回荡在聂斌的神魂感知里!与此同时,聂斌清晰地“看到”,岩罡身上那勃发的炽热气气血,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吸引,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被太初神剑的震颤引动,朝着剑身飘来,但尚未触及,便消散在空气中。
岩罡等人毫无所觉,说笑着走远了。
聂斌却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低头看向太初神剑,伸手轻轻抚过冰冷布满裂痕的剑身。方才那一刻的共鸣与吸引,绝非错觉!
“气血……大地精气……神剑……”聂斌脑海中灵光如电,“此界生灵旺盛的气血之力,其本质是否也是一种高度凝聚的、源于大地与生命本源的‘精气’?只是表现形态与修仙界的灵气不同?太初神剑能吸收大地精气,方才又对极度旺盛的气血产生了微弱反应……”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或许,在此界恢复力量、修复神剑的关键,并不仅仅在于被动吸收大地精气,更在于……主动引导和利用此界生灵,尤其是那些强大战士的‘气血之力’?或者,找到气血之力与大地精气更深层的联系与转化方式?
就在他沉浸于思索之时,部落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声音尖锐而充满警示!
石虎脸色一变,立刻抓起身边的骨矛,厉声道:“是警戒号!黑风林方向!可能有大家伙或者兽群靠近!所有战士,集合!”
原本平静的部落瞬间紧绷起来,妇女儿童迅速退回石屋,所有成年男子,无论是否专职战士,都拿起了武器,朝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汇聚而去。
聂斌站起身,遥望黑风林方向。他的神魂虽然受限于肉身,感知范围无法及远,但仍能隐约察觉到,那个方向的丛林中,传来一股混乱、暴躁且数量不少的……强大气血波动!
危机,似乎正朝着这个收留他的淳朴部落逼近。
而他,这个失去力量的“前”混沌至尊,又将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