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燃了一夜,添了几次柴,总算挨到天光微亮。洞外的雾气似乎淡了些,但山林依旧被一种沉寂笼罩。宥乔靠在我肩上,后半夜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偶尔会发出模糊的呓语。
我几乎没怎么合眼,精神始终紧绷,时刻留意着洞外的动静和宥乔的状态。那枚青铜铃铛被我放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它一夜都异常安静,仿佛昨日的躁动耗尽了它的力量。
当外面的天光足够照亮洞内时,我轻轻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肩膀,准备叫醒宥乔。
“宥乔,天亮了,我们……”
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醒了,她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过头,看着我。
那眼神,纯净,迷茫,带着一种完全不设防、孩童般的陌生。
“你……是谁?”她歪了歪头,声音软糯,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我头顶。“我……这是在哪里?”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宥乔?你别吓我?”我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是柏良啊!谢柏良!”
她被我抓得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一丝害怕,轻轻挣扎了一下:“谢……柏良?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她看着我的眼神,只有纯粹的、对陌生人的警惕和畏惧。她环顾漆黑的山洞,看着跳动的篝火余烬,眼神里的恐惧更深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好害怕……”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失忆了……不是假装的,她的眼神做不了假。是昨天幻象的冲击太强?还是那青铜铃铛最后的影响?又或是……某种保护机制,让她无法承受即将揭开的真相而选择封闭自我?
“别怕,别怕,”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松开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你叫赵宥乔,我叫谢柏良,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一起来山里探险,你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能……磕到头了,暂时想不起一些事情。”
我编造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在现在的情况下,告诉她关于前世、祭祀、铃铛的真相,只会加剧她的混乱和恐惧。
“探险?”她茫然地重复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污的衣服和登山鞋,似乎在接受这个信息,“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路回家,好吗?”我柔声引导。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陌生的环境,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好……我有点饿了。”
我拿出食物和水递给她,她小口地吃着,眼神不时偷偷打量我,带着好奇和一丝依赖。这种全然陌生的、需要被全然照顾的状态,让我的心一阵揪痛。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也必须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在这危险重重的深山里,带着一个失忆的她,难度何止增加了一倍。
我收拾好行李,将青铜铃铛再次小心收好。当我准备背起背包时,宥乔(失忆的)却下意识地拉住了我的衣角,像一只害怕被丢弃的小动物。
“你会……丢下我吗?”她怯生生地问。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默契和灵动的神采,只剩下纯粹的脆弱。我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摇头:“不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我保证。”
她似乎安心了一些,任由我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山洞。
晨光熹微,林间鸟鸣清脆。但我的心却如同压着巨石,寻找“落魂坡”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当前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失忆的宥乔,安全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山林,然后再从长计议。
然而,就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山涧往下游走,试图找到来时路或者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时,我胸前的“劾邪大印”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灼热感!
与此同时,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物的人影,静静地站在一棵古树下,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不是幻觉。那凝实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穿透雾气,落在了我们身上。
是敌?是友?
我下意识地将宥乔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开山刀,全身肌肉紧绷。
那个人影,缓缓向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