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姐家的“安魂”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子,涟漪虽在扩散,但车间的阴影才是亟待解决的漩涡。名声的萌芽带来一丝微妙的改变,宥乔电厂的其他同事看我的眼神多了些好奇,但车间的钢铁轰鸣很快将这点世俗的纷扰压了下去。老陈的问题,不能再拖了。
下午 16:15 车间交接班
我刻意留意着老陈,他走进更衣室时,脚步比前几天更加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脸色已经不是简单的灰败,而是透着一股隐隐的青黑,尤其是那眉心的“秽迹”,颜色深得几乎像是用脏墨点上去的。他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在他脱下外套,换上油腻工装时,一个瞬间,他左侧手臂的衣袖蹭了上去。尽管他立刻慌乱地拉下,但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在他左小臂的内侧,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深紫色的淤痕!
那淤痕的形状极不自然,边缘模糊,像是……一个模糊的、正在腐烂的人手印!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普通的磕碰伤!这是阴秽之物直接接触活人阳气,留下的 “鬼手印” !爷爷的笔记里记载,此印记出现,意味着附身或侵蚀已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宿主的身心都在被快速消耗。
晚上 19:30 第一次巡检
我带着强烈的紧迫感,再次巡查d系列区域。此地的“衰败之气”比我轮休前更加浓郁活跃,甚至带着一丝……焦躁的情绪。它似乎也感知到了宿主的衰弱,变得急于寻找新的突破口。
我绕到三号脱硫塔后方,仔细检查我上次画下“井”字符的地方。符文的痕迹几乎被粉尘完全覆盖,但其禁锢之力似乎仍在微弱地起着作用,像一道脆弱的堤坝,阻挡着内部汹涌的暗流。
不能再被动观察了。我必须拿到更确切的信息,关于石门村,关于那场迁坟。
晚上 20:45 主控室
我找到资料员小李,递给他一罐红牛。
“李哥,再跟你打听个事儿,上次你说陈师傅老家石门村修引水渠迁坟,这事儿……后来顺利吗?有没有出什么怪事?”我压低声音,“不瞒你说,我看陈师傅状态很不好,有点担心。”
小李接过饮料,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谢儿,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传,我也是听别人嚼舌根说的。”他凑近了些,“听说,当时迁坟就不太顺!动第一座坟的时候,挖出来……挖出来一窝蛇! 黑底白纹的,盘在棺材板上,赶都赶不走。后来好像还是请了人,硬是给……处理了。”
他顿了顿,脸上也露出一丝忌讳的神色:“这还不算完,听说迁坟那几天,村里接连有老人小孩生病,都说梦见先人骂他们不孝,扰了清净。陈师傅他们家,好像……好像动的那座坟,跟他家关系还挺近的。你说,这会不会是……”
蛇?盘棺?
我心里咯噔一下,在民间传说和风水学中,蛇尤其是黑底白纹的蛇,常被视为灵性极高,或与地气、阴灵相关联的存在。它们盘踞棺木,往往被认为是守护或依附,强行驱赶或杀害,极易引来强烈的报复和怨念!
老陈手臂上的“鬼手印”,d系列区域那焦躁的“衰败之气”……它们的源头,很可能就是那窝被“处理”掉的灵蛇,以及被惊扰、未能妥善安置的墓主亡魂!这股复合的怨念,通过“动土”这个契机,缠上了参与或仅仅是血脉相连的老陈!
晚上 23:00 第二次巡检
临近子时,我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强。我再次走向d系列区域,准备做最后一次检查,并思考下一步对策。
然而,刚靠近那片区域,我就听到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声音来自三号塔旁边,那个堆放废弃滤袋的阴暗角落!
我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身体隐在一根粗大的管道后面,手电光小心翼翼地探过去。
只见老陈正蹲在那个角落里,背对着我,肩膀在不停地剧烈耸动。他左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试图压制哭声,右手则疯狂地抓挠着左臂上那个鬼手印的位置,工装袖子都被他挠破了,在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他手臂上被抓出的道道血痕!
他在哭?他在害怕!他的意识还在挣扎!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找我……求求你……”他语无伦次地低声哭诉着,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悔恨,“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他抓挠手臂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僵硬、不自然的姿势,猛地向后扭转了几乎九十度!一双眼睛在安全帽的阴影下,瞳孔缩成了两个黑点,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只剩下冰冷和怨毒,直勾勾地“钉”在了我藏身的方向!
他(或者说,控制他的东西)发现我了!
一个完全不属于老陈的、沙哑扭曲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你……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