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买齐了想吃的零嘴,沈淮手里也稳稳提了两袋精致的糕点。
“系好安全带。”沈淮发动车子,瞥见她有些出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
买完糖炒栗子,那辆黑色宾利就悄无声息地开走了。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刚才那瞬间的错觉实在可笑。
怎么会觉得车里坐着裴靳臣呢?
那天在书房,她把话都说绝了,他当时伤心到没力气站起来,她不是没看见。
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回头,又何必回头。
“大哥,”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声问,“裴家是百年世家,根深叶茂,京州又是裴靳臣的主场,我担心这个婚不好离。”
沈淮目视前方,声音沉稳可靠:“阿霖说了,他有办法。如果离不掉,你们就分居三年,到时候起诉即可判离。
沈幼宜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
回到家中,夏云尝了一口还热乎的梅花糕,眼睛一亮,连声道:“味道真像,几乎一模一样,你们也尝尝。”
沈家的三个男人分别尝了一块儿,沈家家训其中一条便是:不做扫兴之人。
沈幼宜笑盈盈地打开另一个盒子:“这家店的龙井茶糕才是招牌,我买了四份,你们喝茶的时候配着吃。”
茶喝多了容易“醉”,糕点能解醉。
父兄爱喝茶,但她不爱,关于茶的知识,还是跟在裴靳臣身边时,耳濡目染学来的。
她又说:“妈妈的体检报告我看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有些虚,大概是想我想的。”
夏云失笑,轻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这孩子,脸皮是越发厚了。
她在那位裴先生面前也这样吗?
“我刚穿来的时候,身体比妈妈还差,现在能活蹦乱跳,全靠蔺大夫调理。我昨天跟他通过电话,他明天就过来给妈妈把脉。”
沈渡面露喜色:“那太好了!”
夏云看着女儿条理分明地安排这些,眼中满是欣慰。
杳杳长大了。
能独当一面了。
“我也有事宣布。”夏云温声开口。
“这个世界的经济和医疗水平,比我们那里发达许多。很多治不好的病在这里已成了可控的慢性病。人才济济,不缺我这个外科医生。”
她语气平和,一言一行都是深思熟虑后的。
“我打算把重心转变一下,精进书画。若是日后练得有些模样了,阿霖出钱,给我盘个小画廊,也算是另一番天地。”
沈幼宜心里一酸,急忙道:“妈妈,您拿了大半辈子的手术刀,治病救人是您的理想,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夏云目光温柔而坚定:“乖杳杳,没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守在一起更重要。以前我忙于工作,陪伴你们的时间极少,现在我只想好好陪着你们,我心意已决。”
沈幼宜眼眶发热,腻歪在她怀里,小声地一遍遍唤着“妈妈”。
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夏云露出倦色,沈渡陪她回房休息。
沈霖挪到妹妹身边,不经意地问:“蔺大夫是裴靳臣的人?”
沈幼宜:“是他花重金聘请的,医术高明,但不算是他的人。”
沈霖沉思。
重金?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那个老男人,难道以为花点钱、请个大夫,就能让他妹妹死心塌地?
做梦!
-
晚上。
沈幼宜趴在粉粉的大床上,明天是周二,有课,得早点睡。
刚想放下手机,叶澜的电话打了进来。
“澜澜。”
“宜宝,你……”叶澜的声音有些迟疑,“我听我妈说,你和他要离婚了?该不会是因为我哥吧?”
“噗,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会为了叶烁,不要裴靳臣?”
“那你是为了谁不要他?”
“不是为了谁,就是觉得……不太合适了。”她岔开话题,“对了澜澜,周末来我家吃饭吧!”
她有家了,也能邀请闺蜜来家里吃饭啦。
叶澜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最近在“收拾”谢拙言,也就三天没看手机,又不是三年,怎么感觉世界都变了?
宜宝和小舅舅闹离婚,不稀奇,那份婚前协议埋下的雷,早晚都会引爆。
可沈家那窝蛇鼠把宜宝害得那么惨,她怎么又跟他们搅在一起了?
“宜宝,你又又又被夺舍了?”叶澜小心翼翼地问。
沈幼宜忽然意识到,叶澜可能知道什么,只是一直装傻。
“我没有被夺舍……总之,你过来吃饭就知道了,电话里说不清楚。”
“哦。”叶澜嘀咕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林风他被人套了麻袋,左手被打成粉碎性骨折,正在医院遭罪呢。小舅舅出车祸伤得也是左手,怎么都赶一块儿了?我觉得我们该去庙里拜拜。”
沈幼宜听得一怔。
“林风被套麻袋,对方不图财,只打断他左手?”
“是啊,按理说绑架他这种继承人,要么求财要么仇杀。这事是透着古怪,不过人没生命危险就好。”
“嗯…”
挂断电话后,沈幼宜心底的疑云越来越大。
她点开微信,找到那个熟悉的对话框,犹豫片刻,发了两个字过去:在吗?
细白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有些汗湿。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
她冷笑一声。
关掉手机,翻身睡觉。
-
此时,天心庄园。
裴靳臣靠着床头,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盯着那两个字良久,眼神寡淡。
不是要离婚吗?
不是绝望中的自我催眠吗?
深更半夜发这种消息撩拨他,算什么意思?
他是什么很没有原则的人吗,任由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承认,他喜欢她,迷恋她。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同样尊重这份感情、真心喜欢他的基础上。
“汪汪!”
又响起爪子挠门的窸窣声。
裴靳臣下床,打开门。
裴团团执着的挠那扇粉红色的房门。
昨晚就因为这小东西闹个不停,柳叔怕影响他休息,已经把他的东西搬回了他原来的主卧。
柳叔闻声赶来。
“团团,安静一点,不要打扰先生休息。”
小狗听不懂人话,它只知道温柔妈咪不见了。
裴靳臣看着那扇门,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看见了,我搬出来了,它还是一样挠门。打开,让它看看,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人。”
柳叔暗自叹了口气,打开了太太的房门。
以前太太不在家时,他也带人进来收拾过,从来没觉得这屋子空荡又冷清,令人心头发涩。
“先生,”柳叔忍不住低声问,“太太她真的不回来了吗?”
裴靳臣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她在外面潇洒快活得很,怕是连我姓什么都忘了。你觉得,她还想回来?”
柳叔噤声,不敢回答这个问题,抱着闹腾的裴团团离开了。
裴靳臣却没有离开。
他走进充满了她气息的卧室,坐在铺着粉白色床单的床边。
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从深夜到天亮,不觉得困,也不觉得累。
在她出现之前,他过得也是这种日子,没道理他现在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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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蔺阳如约赶到了圣安别墅。
他给夏云把脉后,语气轻松:“不是什么大问题,喝两三个月的汤药,细心调养就好,我现在开方子。”
又转向沈幼宜:“裴太太,你最近还在坚持吃药吗?”
沈幼宜缓缓摇头。
蔺阳正色道:“你现在身体是好多了,但调理最忌半途而废。药必须按时喝,一天两剂不能停,最好趁这次机会,一次性调理好。”
沈霖在一旁开口:“我们会监督她。”
蔺阳点点头,把他之前开给沈幼宜的药方重新写了一遍。
送走蔺大夫,沈家的男人开始抓药、煎药,厨房很快飘起淡淡的药香。
夏云在职场是雷厉风行的“铁娘子”,在生活里,却比沈幼宜还要怕苦。
喝一口汤药就忍不住反胃。
全家人哄着她喝。
轮到沈幼宜,她一口闷。
她要给妈妈做榜样!
咽下最后一口,她几乎是本能地,右手还举着空碗,左手已经急切地伸出去,在空中虚抓了一下。
她怔了怔,将空碗轻轻放在桌上。
哦。
忘了。
这里没有裴先生。
也摸不到他总藏在西装内袋里,用来哄她的那颗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