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数字跳到“24”的时候,陈砚舟动了。
他没冲向门口,也没去挡那台还在倒计时的机器,而是猛地转身,一把将苏怀镜拽到操作台后。她的背撞上金属边角,闷哼一声,但手没松,银针依旧捏在指间。
“他们要的是拓本。”陈砚舟压低声音,“不是我们。”
“那你打算交?”苏怀镜盯着他。
“不交。”他嘴角一扯,“但他们得先信我手里有。”
门外的脚步声密集起来,清武司的人已经封住了所有出口。书院师兄站在最前面,手按在腰间的通讯器上,左耳后又摸了三下——这动作他做了三年,每次紧张都这样。
陈砚舟看见了。
他也记得,这人以前帮他改论文时,就爱这么摸耳朵。
“陈砚舟!”师兄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多了,“把血纹拓本交出来,我可以保你一条命。”
“你保过谁?”陈砚舟冷笑,“张猛现在躺在通道口,胳膊都没了,你还说能保我?”
师兄脸色一僵。
“我知道你妹妹在医院。”陈砚舟往前走了一步,“每天五千,欠费三天就停药。你卖命是为了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她要是知道你拿命换钱,会不会宁愿死?”
师兄的手抖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苏怀镜出手了。
三枚银针破空而起,针尾系着的小纸包在半空中炸开,淡紫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靠近门口的两个探员吸了一口,立刻弯下腰咳嗽,眼睛发红,视线模糊。
“这是什么?”有人喊。
“三年前皇城瘟疫的原始孢子。”苏怀镜站起身,声音冷静,“你们现在闻到的,是死人肺里的味道。”
师兄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口贴着的一张黄符,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他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通风口下方。
“你以为这点毒能拦住我?”他盯着苏怀镜,“你爸当年也用这招,结果呢?整条街的人都死了,就你活下来了。”
苏怀镜没说话,手指又夹住一枚银针。
陈砚舟却在这时动了。
黑伞横扫,柳叶刀从伞骨弹出,寒光一闪。他左手握刀,右手指尖划过刀刃,一滴血落在地上,瞬间被水泥吸收。
血纹开始爬上来。
手臂上的红痕像裂开的岩层,一路蔓延到肩膀。他咬牙忍住那种撕裂感,低喝一声:“断龙!”
刀风呈弧形斩出,正对着实验台背后的墙壁。
轰!
砖石炸裂,碎块四溅。一台嵌入墙体的金属仪器暴露出来,外壳被劈开一半,内部线路噼啪作响。天线正在缓缓升起,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一个进度条显示“上传中:78%”。
“找到了。”陈砚舟喘了口气。
苏怀镜立刻扑过去,从药箱里掏出一支注射器,扎进仪器接口。绿色液体注入,屏幕闪了几下,进度条卡住,但红灯仍在闪烁。
“没断。”她抬头,“信号还在传。”
“那就再砍一次。”陈砚舟抬刀。
“来不及了。”苏怀镜指着墙角的计时器——15秒。
师兄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他弯腰捡起脚边掉落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晶片,插进耳后的装置里。那东西亮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嗡鸣。
“你们毁不了数据。”他说,“它已经传出去了。”
陈砚舟盯着他。
“你以为李存功的投影是偶然出现的?”师兄冷笑,“那是我放的饵。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也知道你会看那本残卷。‘持钥者入室,引燃机关’——这句话是我加的。”
苏怀镜猛地回头看向那本摊开的笔记本。
纸页边缘焦黑,字迹像是新写上去的,墨还没干。
“你早就在这里动了手脚。”她说。
“不止这里。”师兄拍拍腰间的通讯器,“整个实验楼都是监测点。你们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被记录。血纹波动峰值、拓本共鸣频率、甚至你刚才流的那滴血……全都在数据库里。”
陈砚舟握紧刀柄。
“所以呢?”他问,“你现在是要等援兵?还是想亲自动手?”
“都不用。”师兄退后一步,靠在门框上,“等爆炸就行。等这栋楼塌了,你们的尸体会被埋在里面,拓本烧成灰,数据却完好无损。上面会说,是你们自爆机关,试图销毁证据。”
“挺周全。”陈砚舟点头,“可你忘了件事。”
“什么事?”
“你抽屉里那包烟。”陈砚舟慢慢走近,“贵的给教授,便宜的给同学。三年了,你连这点面子工程都不嫌累?”
师兄眼神一冷。
“你装什么大善人?”陈砚舟声音低下去,“为了钱背叛朋友,为了活命出卖同门。你说你是为了妹妹,可你真救得了她吗?皇帝要的是容器,死的活的都行,只要能放血。你把她供上去,也不过是个祭品。”
师兄的手攥紧了。
“你闭嘴!”他吼了一声。
“你不信?”陈砚舟笑,“那你告诉我,你妹妹病历上的主治医生是谁?老太监?那个在冷宫装疯三十年的老头?他早就不行医了,除非……是奉命行事。”
师兄的脸色变了。
苏怀镜突然开口:“他在撒谎。我查过医院记录,最近三个月,她根本没住院。”
空气一下子静了。
师兄愣住。
“你被骗了。”苏怀镜盯着他,“你收到的缴费单是假的,病房照片是p的。你妹妹去年就转院去了外地,现在活得挺好。是你被清武司骗了三年,当狗都不自知。”
师兄整个人晃了一下。
陈砚舟趁机逼近,刀尖指向他的喉咙。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他说,“要么放下通讯器,要么我让你也尝尝断臂的滋味。”
师兄咬牙,手慢慢移向腰间。
苏怀镜突然喊:“别动!他耳后的晶片在充能!”
话音未落,师兄猛地按下按钮。
一道高频脉冲炸开,陈砚舟脑袋一晕,膝盖差点跪地。血纹在皮肤下乱窜,像是要挣脱控制。他扶住墙壁,喘着气,刀尖垂下。
“静步模式撑不住了。”他心里明白。
苏怀镜冲过来扶他,却被他推开。
“别靠近我。”他说,“血纹快失控了。”
师兄站在门口,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嘴角扬起。
“三年前你爸也是这样。”他说,“站着不动,笑着说‘你们不会懂’。然后——boom,整层楼都塌了。”
陈砚舟抬起头,眼里已经有红光在闪。
“你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吗?”师兄往前走了一步,“他说:‘替我看看 sunrise。’”
陈砚舟瞳孔一缩。
sunrise。
那是他和父亲之间的暗号。母亲失踪前夜,他们还在讨论这个密码——云州大学东区教学楼顶,每周日清晨五点十七分,第一缕阳光会穿过钟楼缝隙,照在七号教室的讲台上。
只有他知道。
只有父亲知道。
“你怎么会……”他声音哑了。
“因为我也在场。”师兄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那天晚上,我在通风管道里录下了全部对话。我是第一个知道‘钥匙’存在的人。”
陈砚舟脑子轰的一声。
原来不是巧合。
张猛的背叛、实验室的陷阱、残卷上的新字……全是这个人一手安排。
他一步步走过来,刀重新抬起。
“所以你是谁?”他问。
“我是你爸的学生。”师兄轻声说,“也是他最后一个没能救下来的人。”
陈砚舟挥刀。
刀风撕裂空气,直奔咽喉。
师兄没躲。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他忽然笑了。
然后——
他胸前的衣襟裂开,露出一块贴在心口的黑色贴片。上面写着三个小字:**反追踪**。
陈砚舟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刀尖刺入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凝胶状物质。一股电流顺着刀身窜上来,他整条手臂麻痹,刀差点脱手。
“拓本在我身上。”师兄退后一步,把贴片撕下来,“你妈留下的东西,早就被复制了。”
陈砚舟盯着他。
“你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栋楼。”师兄说,“倒计时还有八秒。你要么杀我,要么活命。选一个。”
苏怀镜抓起最后一枚银针,对准师兄的心脏。
但她没出手。
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
墙角的计时器,数字停在“07”,不再下降。
滴。
滴。
滴。
然后,屏幕一闪,变成了绿色。
【系统重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