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拖痕一直通到墙角,尽头是一小片干掉的血渍。陈砚舟蹲下身,手指蹭了点灰抹开,能看出是有人被拖走时留下的。他抬头扫了一圈屋子,没发现别的痕迹,也没听见动静。
他转身把苏怀镜往里挪了挪,靠在一堆破木箱边上。她的脸贴在他肩膀上,呼吸又浅又急,右手垂着,连抬都抬不起来。
“还能撑住吗?”他低声问。
她没睁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像从喉咙缝里挤出来:“别……浪费时间。”
陈砚舟没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耳钉。银色的匕首形状,柄上有云纹,是他从张猛耳朵上割下来的。也是母亲留下的东西之一。
他盯着看了两秒,拇指用力一掰。
咔。
耳钉从中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一小片金属薄片。他小心展开,发现上面刻着极细的线条,像是某种图样,但看不懂。
“你看看。”他把东西递到苏怀镜眼前。
她勉强睁了下眼,瞳孔有些散,看了几秒后忽然皱眉。她抬起左手,抖得厉害,用银针尖轻轻刮了刮金属片内侧。
一点暗红粉末落下来。
“这不是装饰品。”她声音断断续续,“是标记……皇族用的……龙嗣承器。”
“什么意思?”
她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黑血:“你是容器……她也是……他们选中的人……用来养血纹的。”
陈砚舟愣了一下,手心发紧。
“我妈……不是普通人?”
苏怀镜没回答,只是喘了几口气,手指慢慢滑下去,银针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他捏着耳钉,指节发白。脑子里乱得很,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他把金属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看不出门道。
突然想到什么,他把耳钉贴到左手腕的旧伤疤上。
皮肤刚碰上去,一股热流猛地窜上来。
血纹瞬间暴起,顺着胳膊往上冲,整条手臂泛起红光。他咬牙忍着,没松手。
耳钉开始发烫,接着软化,像蜡一样融化,最后变成一片薄薄的血膜,浮在空中。
血膜缓缓展开,竟显出一幅立体地图,线条清晰,标着地下通道和几个节点。其中一个位置闪着红点——清武司地牢第三层。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检测到皇族血脉共振,拓本完整度提升至85%。”
陈砚舟盯着那幅图,心跳加快。
原来母亲留下的不是遗物,是钥匙。
他伸手碰了碰血膜,温度不高,但有种黏着感,像沾了胶水。地图没消失,就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你听到了吗?”他转头问苏怀镜。
她闭着眼,脸色惨白,但睫毛颤了颤,表示还在听。
“这东西指向地牢第三层,和书院师兄死前说的一样。”
她没说话,只是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抓什么。
陈砚舟低头看她药箱,打开夹层,找到一支没标签的针剂。他犹豫了一下,没敢打。
“等我弄明白这些事,我就带你进去。”他说,“你说的记录,如果真在那儿,一定能找到解药。”
苏怀镜嘴唇微动:“小心……他们都……在说谎。”
说完这句话,她彻底不动了,只剩胸口还有点起伏。
陈砚舟把血膜收进拓本夹层,合上本子,塞回怀里。他靠着墙坐下,黑伞横在腿上,刀刃朝外。
屋外雨声小了,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地上几张纸片乱滚。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疤,又看了看掌心残留的金属碎屑。
母亲当年到底知道多少?
为什么偏偏要把这个耳钉留给张猛戴?
他想起张猛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恨,是解脱。那人一直嫉妒他,可到最后,却把耳钉塞回他手里。
是不是也明白了什么?
陈砚舟靠在墙上,闭了会儿眼。脑子太乱,线索太多,但每一条都指向同一个地方——皇宫。
他睁开眼,看向角落里的苏怀镜。
她手里还攥着一根银针,指尖发黑,袖口有血迹渗出来。
不能再等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条缝。外面没人,巷子空荡荡的,路灯坏了两个,剩下的一盏忽明忽暗。
他回来坐下,从药箱里翻出绷带,撕成条,一圈圈缠住她的手臂。动作很轻,怕弄疼她。
“你要是醒着,肯定会嫌我包得难看。”他低声说,“但你现在没资格挑。”
苏怀镜没反应。
他把药箱扣好,放在她身边,顺手把她垂下的头发往后拢了拢。
“等天亮,我们就走。”他说,“不管地牢有多深,我都得下去一趟。”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再次响起:“静步模式能量已耗尽,下次启动需等待六小时。”
他嗯了一声,没意外。
刚才一路过来,用了整整一百秒。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他靠回墙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雨水从那里漏下来,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水面上映着微弱的光,晃来晃去。
突然,水面倒影变了。
原本是屋顶的影子,现在却浮现出一行字,像是刻进去的:
**“容器非一人,双生方可启。”**
陈砚舟猛地抬头。
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他再低头看水洼,那行字已经消失了,水面恢复平静。
他盯着看了几秒,伸手摸了摸地面。
湿的,但没有字迹残留。
幻觉?还是系统出了问题?
他不信邪,又往水洼里滴了一滴血。
水面泛起涟漪,但什么都没出现。
他收回手,眉头拧紧。
这时,苏怀镜的手指突然抽了一下。
她没睁眼,但嘴唇动了,声音极轻:“双生……不是血缘……是血纹共鸣……”
陈砚舟立刻凑近:“你说什么?”
她没再说话,呼吸变得更弱。
他盯着她,脑子里飞快转着。
双生容器……共鸣……
难道他不是唯一的钥匙?
母亲留下耳钉,不只是为了传信,是为了找另一个能开启地牢的人?
他忽然想到陆玄冥。
那个男人总用折扇遮脸,说话阴冷,但每次看到他,眼神都不对劲。像是在看什么熟悉的东西。
还有皇帝。
批奏折时画小龙,画满七条就杀人。
这些人身上都有血纹,而且比他的更早觉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血纹已经退下,但皮肤底下还有点发热。
如果真是双生才能开启,那另一个人是谁?
他正想着,怀里的拓本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
他掏出来一看,封面原本模糊的纹路,现在清晰了许多,多了几道交叉线,正好和血膜地图吻合。
完整度85%,但还在缓慢上升。
说明附近还有能激活拓本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这间屋子除了破桌椅和垃圾,什么都没有。
除非……
他看向苏怀镜。
她一直能解读血纹相关的东西,连毒粉配方都能还原。她的药箱里藏着半块残碑,和血纹碑材质一样。
会不会是她?
他不敢乱试,但现在没别的选择。
他轻轻拿起她的一根银针,用针尖划破自己手指,滴了滴血在针尾。
然后,把银针靠近她的手腕。
血珠刚碰到皮肤,她整个人猛地一颤。
同时,拓本封面红光一闪。
完整度跳到86%。
陈砚舟屏住呼吸。
果然,她的存在本身就在激活拓本。
她不是单纯的医学生,她是另一半容器。
所以母亲才会让她活下来。
所以他救她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连上了。
他把银针放回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要是知道这些,肯定不会让我背你进来。”他说,“但现在,你没得选。”
屋外,钟楼传来三声闷响。
凌晨三点。
天快亮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检查伞骨里的刀有没有卡住。
一切准备就绪。
只等天明。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幅悬在空中的血膜地图,抬手一抓。
地图碎成光点,被拓本吸了进去。
门外风停了。
他站在原地,听着苏怀镜微弱的呼吸声。
下一秒,他忽然转身,一把掀开角落里的破木箱。
箱子底下压着一张照片,边角烧焦,但能看清。
照片上是个女人,穿着旧式长裙,站在一棵树下。
她耳垂上戴着一枚翡翠耳钉。
和苏怀镜戴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