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弹药”安全入库,如同在“娄氏”这艘风雨飘摇的大船上,钉下了一根坚实的桅杆。何雨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略略松了一丝。但松一口气绝不意味着松懈,他深知,这场无声的战争,此刻才真正进入最残酷的消耗与对峙阶段。对手的獠牙已亮,绝不会轻易松口。
“陈老板,新加坡那边那条线的风声,继续放,而且要放得更响。” 在只有三人的核心会议上,何雨柱面色冷峻,手指敲击着桌面,“就说货船遇到了点小麻烦,在公海避风,延误几天,但货品绝对没问题,而且……是顶级货色,市面上罕见的珍藏级。价格可以吹得高一点,越稀有越好。另外,放出话去,就说我们正在和欧洲几家着名酒庄接洽,准备建立长期、独家的供货渠道。”
陈老板眼中精光一闪:“何师傅,你这是要把‘和盛堂’的注意力,彻底引到新加坡和欧洲去?”
“对!”何雨柱点头,“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找新路子,那就给他们一个‘明路’。让他们以为我们病急乱投医,不惜血本去搞那批子虚乌有的‘顶级货’,甚至要绕开他们控制东南亚的渠道。他们必然会动用更多资源去阻挠、调查,甚至下黑手,这会分散他们的精力和人力,为我们这边真正的澳门线,赢得时间和空间。”
“妙!”陈老板抚掌,“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阿明,”何雨柱转向一旁肃立的阿明,这是他最信任的臂膀,“澳门这批货,是我们的命根子。存放的地方,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从今天起,仓库那边,你的人,分三班倒,二十四小时值守,人歇岗不歇,每班必须有我们自己的人在。进出仓库,必须有我的手令,对牌。货物出库,必须登记编号,用多少,拿多少,账目要清楚,去向要明确。任何人,包括陈老板和我,要提货,都必须走流程,签字画押!”
“明白!柱哥放心!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阿明挺直胸膛,目光坚定。
“不光要防着外面,内部也要查。”何雨柱眼中寒光一闪,“‘和盛堂’能把我们盯得这么死,筲箕湾那边差点出事,我不信全是巧合。咱们内部,未必干净。陈老板,阿明,你们留意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人,行为反常,或者跟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接触频繁。这事要悄悄的,打草惊蛇。”
陈老板和阿明神色一凛,都郑重地点头。内鬼的破坏力,往往比外敌更甚。
安排完这些,何雨柱站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大幅香港地图前,手指划过从澳门到香港的伶仃洋海域,缓缓道:“周老板那条线,是条财路,但也是一条险路。用过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我们不能完全指望他。陈老板,你还是要通过各种渠道,继续寻找其他可靠的货源,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这次,要更隐蔽,可以用一些信得过的、不起眼的小船务公司,甚至通过渔船,分散、少量、多次地进。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明白!我会尽快去办!”陈老板应道。
“还有,”何雨柱转过身,看着两人,“我们的反击,不能只是被动防守。‘和盛堂’敢断我们的货,无非是欺我们根基浅,人脉薄。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何师傅,你的意思是……”陈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他们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何雨柱冷笑一声,“陈老板,你人脉广,帮我打听打听,‘和盛堂’的场子,哪些是干净的,哪些是不干净的。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收账、放印子钱、赌场外围、地下钱庄……重点是,有哪些是‘和盛堂’自己在做,又有哪些是挂靠在‘和盛堂’名下,但实际上是别人在打理的。特别是那些跟‘和盛堂’核心层有龃龉,或者有利益冲突的……”
陈老板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何雨柱的意图——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更进一步,要挖“和盛堂”的墙角,从内部制造矛盾!这招,比简单的硬碰硬,要毒辣得多!
“这……何师傅,这会不会太冒险了?”陈老板有些犹豫,“和盛堂”毕竟是地头蛇,树大根深,万一被察觉,反扑会更猛烈。
“不冒险,就等着被他们一口一口吃掉。”何雨柱目光坚定,“我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家大业大,顾忌也多。我们只要找准弱点,插上一根针,就够他们疼一阵子。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跟他们全面开战,而是让他们知道痛,让他们明白,惹急了我何雨柱,他们也别想好过!让他们知道,我们不仅有潮州佬炳的关系,也有掀桌子的胆量!”
“我明白了!”陈老板重重点头,眼中也露出狠色,“放心,这事我去办,一定办得滴水不漏!”
阿明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他第一次见何雨柱展现出如此强硬、狠厉的一面,这让他对这位亦师亦友的大哥,更多了几分敬畏。
接下来的日子,“娄氏”中环店表面一切如常,生意依旧火爆,但内部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高速运转。前厅,笑容可掬的服务员迎来送往;后厨,锅勺碰撞,香气四溢。但阿明带领的保安队,却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鹰犬,警惕地注视着一切。陈老板则如同一个老练的猎人,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悄无声息地搜集着关于“和盛堂”的种种情报。
而何雨柱,则坐镇中枢,将“澳门货”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他没有立刻、大量地供应,而是将其作为“镇店之宝”和“战略武器”来使用。
他首先拿出其中几款顶级的、市面上罕见的波尔多和勃艮第红酒,以及年份绝佳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精心设计了几套“品鉴宴”和“贵宾晚宴”,价格不菲,但物超所值。宴请的对象,是那些真正懂行、有影响力、且在“和盛堂”事件上至少保持中立,甚至略有偏向的美食家、媒体人、银行家、商界名流。宴席上,他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这些佳酿是他费尽周折,通过特殊渠道从欧洲直接引进的,品质卓越,但数量极为有限,暗示“娄氏”在高端酒水渠道上,依然拥有强大而可靠的底蕴。这不仅稳住了“娄氏”在高档消费圈的口碑,更在无形中回击了“娄氏”即将断货、陷入困境的谣言。
其次,他利用这批货,巧妙地敲打了那些在“娄氏”危机期间,态度暧昧甚至落井下石的供应商。对于那些摇摆不定的,他不再追究,但加大了与那些忠诚、可靠的供应商的合作力度,甚至给予了更优惠的付款条件,巩固了自己的基本盘。同时,他放出风声,正在积极拓展新的、更优质的食材渠道,特别是进口食材,隐隐有“去旧迎新”之意,让那些骑墙派心生忌惮。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开始利用这批“硬通货”,在“和盛堂”的内部,制造裂痕。
陈老板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和盛堂”并非铁板一块,其名下有多处生意,有龙爷张天雄嫡系在管的,也有挂靠在其名下、向“和盛堂”缴纳“管理费”的、由其他人实际经营的。其中,在湾仔有两家地下钱庄和一家“外围马”档口,名义上归“和盛堂”,实际上是由一个叫“肥膘”的小头目在打理。这个“肥膘”是张天雄的表外甥,仗着亲戚关系,骄横跋扈,对堂口贡献不大,但分红拿得不少,早有不少“和盛堂”的老资格对他不满。更重要的是,陈老板打听到,这个“肥膘”有个最大的嗜好——嗜酒如命,尤其好洋酒,而且只喝顶级的。
“好,就从这个‘肥膘’下手。”何雨柱听完陈老板的汇报,冷笑一声。
几天后,在一次由“娄氏”赞助的、某商会举办的慈善晚宴上,何雨柱“偶然”结识了一位与“肥膘”有生意往来的小老板。席间,何雨柱“无意”中提到,自己手头有一批难得的、市面上有钱也难买到的、年份和产区都极为稀有的“麦卡伦”威士忌,因为数量太少,只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言语间,对这酒的珍稀和口感赞不绝口。
这话,很快就通过那位小老板,传到了“肥膘”的耳朵里。“肥膘”闻之心痒难耐,他托了层层关系,拐弯抹角地找到陈老板,想高价求购,哪怕一瓶也行。陈老板先是“为难”地表示这是非卖品,是“娄氏”的镇店之宝,最后“拗不过”对方的热情和“朋友”的面子,又“恰好”听闻这位老板与“和盛堂”的“肥膘”先生有旧,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可以“匀”出两瓶,价格嘛,自然高得离谱。
“肥膘”虽然肉疼,但为了心头好,还是咬牙买了下来。收到酒后,他立刻呼朋引伴,大肆炫耀,品尝之后,更是赞不绝口,对“娄氏”的何老板“识货、有门路”赞不绝口。这事,很快就在“和盛堂”内部传开了。不少人觉得“肥膘”是冤大头,花大价钱买酒喝,但也有人心里嘀咕:这“娄氏”的何雨柱,路子这么野?连“肥膘”这种眼高于顶的家伙都要求着他买酒?看来“和盛堂”之前想掐人家脖子,没那么容易啊!而且,这何雨柱似乎对“和盛堂”的人,也并非一味敌视嘛,看,对“肥膘”不是很客气吗?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和盛堂”内部,悄然荡开了一圈涟漪。虽然不至于立刻分化瓦解,但至少让一些人心里产生了别样的想法:或许,这个厨子,并非那么好拿捏?或许,跟他合作,比跟他作对,更有利可图?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和盛堂”坐馆龙爷张天雄的耳朵里。他坐在太师椅上,听完蛇仔明的汇报,久久不语,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砂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这个何雨柱……有点意思。”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先断他货源,他反手就弄来更好的。想敲打他,他反而把酒卖给了‘肥膘’那个蠢货……这是在向我们示威,还是在……分化我们?”
蛇仔明垂手而立,不敢接话。
“继续盯着他。”张天雄放下茶壶,眼中寒光一闪,“澳门那条线,查清楚了吗?还有,新加坡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澳门那边……线人说,货好像确实是从‘葡京’那边出来的,但具体怎么走的,谁经的手,查不到。周扒皮那老狐狸,嘴很严。新加坡那边……我们的人查了,那家洋行确实有批货要出,但收货方很神秘,不确定是不是‘娄氏’。而且,何雨柱好像还在接触欧洲的酒庄……”蛇仔明小心翼翼道。
“哼,故布疑阵,虚虚实实。”张天雄冷哼一声,“这个何雨柱,不简单。告诉下面的人,暂时别动他。但给我盯紧了,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那个‘肥膘’……让他最近安分点,别给我惹事!”
“是,龙爷!”
何雨柱的反击,如同春雨,润物无声,却已悄然渗透。他稳住了阵脚,展示了实力,甚至开始巧妙地分化对手。这场由“和盛堂”挑起的、旨在扼杀“娄氏”的战争,在何雨柱冷静而狠厉的应对下,悄然进入了相持阶段。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更加汹涌。烽烟,并未散去,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在更深的层面,悄然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