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不是你来，我是想灭了这满寺的。”慕容修一步步朝她走来，低头，“为什么来？”
“此事和当今陛下脱不了关系。”洛央道，“你动了净影寺，当今圣上一定会知道，你到时该如何解释？以皇上的敏感多疑，这件事情怕不会善了。”
慕容修看着洛央，伸手，慢慢捧住她的脸，嗓音冰冷，好似要透彻心肺，“我的父亲就在这里，兴许就在我的脚下，化为骨粉，去砌这佛塔路。”
洛央拧眉，“你竟……还没有看到你的父亲么？”
慕容修的手微微松了些。
“我随身带的所有蛊虫，在进入这净影寺的那一刻，便被压制住了。”洛央抬眼四顾，“我想，兴许是蛊王在吧。”
洛央提裙，重新走上登上山顶的陡峭狭窄的佛塔路。
“梅花开在百花先，能够化所有蛊毒，同时让所有蛊虫失效的蛊王梅花蛊……为什么会出现在净影寺中？”
慕容修跟着洛央，拾阶而上。
一直到最后，塔林的正门映入眼帘。
“就是在这里，我的蛊虫最畏惧的是这一片。”洛央笑，“我原以为是得道高僧舍利镇住，不想，进入塔林之后，蛊虫反而松快多了。”
洛央看向立在塔林正门旁肃杀的石俑。
“出家人不打诳语，想来释空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是不曾骗人的，他既然说要你送他一程就让你见到你的父亲，便定然会让你见到你的父亲！”
洛央拔出慕容修腰间配剑，挥向石俑。
一声碎响，石俑后，露出一张仍旧栩栩如生的人面。
“蛊人！”洛央一眼便认了出来。
能够让人在死后五年仍旧鲜活如生，必然是生人化蛊！
“父亲……”慕容修怔怔看着那蛊人的面。
蛊人缓缓睁开眼睛，死气沉沉的眼睛看向慕容修，动作迟钝地抬起手。
“容俢快让开！”洛央慌忙推开慕容修。
那蛊人朝着慕容修发出疯狂的攻击。
洛央看清他眉心的梅花蛊印记，倒吸一口冷气。
她拔着剑却不敢劈砍损坏慕国公的遗体。
这位沙场老将，此时仿佛回忆起了征战时光，拿着石俑的石剑挥砍劈刺。
洛央不得不拽着慕容俢逃下阶梯。
回头时，慕国公如一尊老将，守在塔林门口，虎视眈眈地看向他们。
在发现她们不再来之后，便回身，缓缓地走向了自己矗立了五年的地方，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下不来的。”洛央喘着气道，“梅花蛊认家。它在这里养了五年，不会离开这里。只要我们不侵犯他的领地便可。下令下去，所有寺僧暂时不要进塔林，这件事情还是可以压下去的。”
慕容俢一直没有说话。
洛央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将他拥入怀中，“他……还算是活着。”
“千辛万苦，寻找多年的父亲，就被镇压在这里！被他护卫的大周朝人镇压在这里！被他侍奉了一生，忠心了一生的皇帝，镇在这里！”慕容修双拳握紧，眼泪一滴滴滚落。
“破了这梅花蛊，你的父亲……兴许还有救。”洛央道，“梅花蛊蛊毒霸道，封住人所有生机，却并不意味着真正死去……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
她曾在书籍中读过这段描述。
“有什么办法？”
洛央道，“找到另外一只蛊王，雌雄蛊相遇，便会舍下蛊身，只有在那时，毁掉蛊王，你的父亲才有生还的希望。”
蛊王……
慕容修黑色发丝落在脸颊旁，随风拂动。
“容俢……”
小沙弥忽然走了过来，“世子。世子夫人，素斋饭准备好了。”
“知晓了。”洛央点头，挽住慕容修的手，眸底含着试探。
一群将领走了近来。
“世子……御林军来了。说是……陛下请您即可入宫。”
“看来这素斋饭吃不成了。”洛央叹息。
小沙弥倒是无所谓甚至有点小开心，送了洛央与慕容修出了寺门。
养心殿中，老态龙钟的帝王轻声咳嗽着，“来了……”
慕容修冷冷看着皇上，没有下跪，也没有问安。
“你看到他了吧。”皇上沙哑着开口。
慕容修还是不语。
“看来还是看到了。孩子……你恨朕么？”
慕容修双目似剑。
洛央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忽然放声笑了出来，“你是对朕有所误解了……朕……的确早就知道你的父亲阵亡在了沙场，所以，朕才会这么多年来，这么疼宠你。”
慕容修阴冷一笑，“疼宠？慕容修不敢当这个词。”
“孩子。你见到了你的父亲，想必，就能看到你父亲眉心的梅花蛊……使用蛊虫的，从来都是缅南人。朕若是真想要杀你父亲，何必用蛊虫？”
他的双眼扫过慕容修与洛央，长叹口气，继续道，“你父亲当年深入缅南腹地作战，没成想中了缅南人的埋伏。”
皇上拿出一叠一叠的信纸，走向了慕容修，“这是你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呈上的折子。他在折子中许下宏愿，收复所有缅南国土，让缅南为我大周朝俯首称臣，这大约就是缅南人请出镇国蛊虫，唯一一条仅存的梅花蛊用在你父亲身上的缘故。”
慕容修接过一封封父亲的奏折。
慕国公是一代儒将，关云长般的豪杰，笔锋勾划撇捺带着天纵豪气。
“他在其中一封信函中便提起，若是兵败，万不可公开其身死的消息。”皇上的指节轻轻点伤其中一封奏折，“以他英明余威，可保我大周江山几十年安稳太平！”
皇上满目怆然地看向慕容修，“朕听从了爱卿的安排，只是辜负了你。瞒了你这么多年，容俢，你要怪朕，朕无话可说。朕也知道，你因此怀疑是朕害了你的父皇……朕只问一句，你会怀疑，是否是从缅南人那边听到了什么？”
洛央骇然，看向皇帝。
能够费尽心思，同一个普通臣子之子讲述这些，若是旁人看来，必要称赞一句陛下英明贤能吧！
“容俢……”皇帝叹了口气，“你将这一封封奏疏看完，便知朕实在是无奈之举。那缅南人有心在我朝散播谣言，坏我大周朝根基！前有缅南毒妃，现在，又想方设法离间我君臣！你万不可信了那些人的谗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