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哥。”车间内，邵节武将搬来的一捆半成品放下，对不远处站立的顾清呼唤了一声。
“清哥？”见顾清没有反应，他干脆走近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顾清这才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吞了一口唾沫后干涩地回应道：“怎么了？”
“没，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你从车间外回来就有些失神？”邵节武一脸费解的问道。
“没什么事。”顾清摇摇头，他明白这种事情属实没必要到处去说，回过神后，顾清又慎重提醒道：“最近先不用仓库那边给何兵送东西，上面开始查了，你也千万别跟任何人讲这件事情。”
“这么快？！我知道了。”邵节武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种方式非常安全却没想到中队那边查得这么快，他转念一想又问道：“那清哥我们最近就不给何兵送东西了？”
“还是要送，我自己去想办法。”顾清不想这样就放弃，既然通过传递不行那他也得想下别的办法，从今天何兵的态度来看对他基本已经视为可以接近的人，看顾清的眼神也与别人不一样。
邵节武不解地问道：“如果仓库不行，难道顾大哥你要直接去送？”
顾清突然伸过手把邵节武揽道耳旁，笑着说道：“我想从后勤的那边的人下手，你想在所有人上工后也就后勤那几个人有机会进出监舍，如果由他们来动手脚中队更不好查到。”
每个中队都有自己安排的几个后勤犯人，有负责整体卫生和发放饭菜的，有负责巡夜的，也有负责检查所有人上工后检查内卫的，数量上大致在5-6人之间，一般都是由中队的关系户担任，顾清所在的九号房内正好有两人负责这块。
没想到邵节武一听，眼睛一下张大，赶忙附在顾清的耳边说道：“我的亲大哥！那些人可都个个都是关系户，每个都是中队的亲信心腹，平时没事就是专门打小报告的，你找他们给你传递那不是纯纯找死吗？！”
顾清听完却神秘一笑，把指了指此时正在车间外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个后勤犯人，说道：“你帮我物色一个靠谱的进俱乐部，把他拉下水不就可以了？”
“这有点难度吧？那些人又不缺吃不缺穿，还个个都有关系，咱们用什么把他拉下水？”邵节武面露难色，回道。
“你怎么这么傻！”顾清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双眉抖动，微笑道：“黄大福是干什么吃的？你让他去找事啊，有这么个大浑人不用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选个怕事的让黄大福去搞他，后面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邵节武一愣：“这也行？！”
“怎么不行？”顾清反问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有黄大福这么个大浑人在手上就该发挥一下他的作用，那家伙可是号称十三队大流氓，又能打，让他去折腾人那绝对有一套。
“好！那我想想让大福去折腾谁。”
邵节武思考了一下，也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毕竟在十三队内绝大多数的犯人都有些惧怕黄大福，恐怕除了几个组长外还没人想被这样一个浑人给缠上，毕竟正常的犯人都想着好好改造，早日出狱。
“这就对了，这事你和大福看着搞就行，需要我出面的时候再跟我说。”
顾清笑了一下，眼下他也刚好需要给俱乐部招几个管后勤的犯人，这样也好许多事情都方便，再着现在刚好也可以利用后勤的渠道直接传递东西，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邵节武的动作果然很快，就在下工的时候顾清就已经看见他和黄大福两人站在车间外的水池边对着几个犯人窃窃私语，两人一个极瘦又小，另一个则是黑粗壮实，加上标准的犯人光头，他们站在一起那简直就是胖瘦头陀。
正靠着狭长大水池抽烟的顾清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出声来，也正是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穿过一个个同样在水池旁抽烟的犯人，径直走到顾清的身边，他定睛一看正是陈天河。
“怎么了？”下工的时间段正常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陈天河应该不会主动来找他，所以顾清疑惑地问道。
“你最近这两天是不是有些失神？”陈天河开口的一句话让是顾清更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顾清递了一支烟，陈天河无端端地怎么会说这种话？
“你看看这几天的退单表。”陈天河接过烟顺手就把一张表格递了上去，正是当前下生产单给十三队的公司提交过来的不合格品清单。
顾清接过，抬眼看上去就跟着念了出来：“4月12号，9件，4月13号11件，14号，20件，15号20件，16号30件？”念着念着顾清自己就觉得不对味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天河，问道：
“什么意思？怎么不合格的越来越多？”
“你是巡检，你问我？”陈天河转头看他，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如果是在15件以内那我还能跟中队和公司那边解释，20件，还有昨天的30件你叫我怎么去说？难道你不知道？”
顾清沉默，他在脑子仔仔细细的回想这几天下工前的检验环节，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他自信地回道：“不可能，我虽然不能保证经我手的百分百没问题，但是绝对不会超过10件！甚至可以确定是在五件以内。”
“但是这里写的是30件！”陈天河就差吼起来了，要知道这么大数量的退回会对他们小组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如果再严重些他们两人的组长和巡检位置都可能不保。
这也是陈天河第一次对顾清发火，要知道这种事情放在一个骨干生产中队几乎是无法容忍的，如果是遇到高档的服装不能返工的那种，中队就得自己掏钱赔偿，紧接着就会让中队对整个小组的犯人管理来个大换血。
“中队那边怎么说？”顾清声音压低，默默承受陈天河的怒火，他知道出现这种问题第一责任人确实就是他没跑。
“说个几把！把我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不过现在大组长出面给顶了下来，但中队还是要求我们在两天内把所有退回来的全部返工返好，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的不合格品不能超过五件。”陈天河面色阴沉地回道。
“两天内全部返工？！而且每天出错的不能超过五件？你闹着玩呢？”顾清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这可能吗？每天小组里那么大的出货量，要控制在五件岂不是要他把每一件成品都要复核两三遍，那工作量一下子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你以为我乐意？！”陈天河阴着一张脸，跺着脚恨恨地说道：“上面说了，如果我们完不成也行，换别人上，我的顾哥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种事能闹着玩吗？”
顾清此时心乱如麻，可他坚信自己这段时间的巡检绝对没有出现过问题，犹豫了一会后，他说道：
“我们去看看退回来的成品再说，我绝对不信我的质检出问题。”说着他就快步朝着已经下工的车间跑去，后面的陈天河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到车间就把退回来已经打包好的箱子直接破开，拿出成衣仔细地看了起来，成衣上面下单公司的质检员在每一处出问题的工序上都用粉笔圈了起来。
顾清拿出几件成衣摆在了打包台上，一道道工序仔细看过去之后，终于让他发现了问题，他拿起一件成品对着陈天河说：“你看，这里有点不对。”
“有什么不对？这不是做错了吗？”陈天河接过他手上的那件成衣，上面被质检员用粉笔画了几处地方也确实出现了问题。
“你看这里，这明显一开始就做对了，针孔还在。”顾清凑近，用手指着最开始最下的针孔痕迹，按照上面的位置才是正确的。
“你是说这一开始做的是对的？然后又给改成错的？”陈天河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稍微正常的犯人都不会这么干才对，看到这他又问道：“其他的呢？”
“也一样，也是一开始做对了然后好像又特意给改错了，而且每一道工序都不一样，有的是口袋，有的是腰袢还有别的工序也有。”
顾清仔细看着每一件退回来的成衣，越看两人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整个小组的犯人都在和他们作对？个个私下都这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