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安远如常前去盛景，出发前带上安书志吩咐交给颜明川的包。
一路上他都是阴沉着脸，抵达自己的办公室后，安远干脆的把门反锁，然后一脸凝重的坐下。
打开安书志让他带上的包，里面是昨天那两份合同。
昨天看着父亲在上面签下名字的时候，安远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阻拦。
只是眼神很冷。
盯着安书志的签名看了一会儿，安远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编辑了一条信息和着照片发出去。
接着他将两份合同收起来，丢进下层的抽屉里。
........
华灯初上，跑业务很累，尽管安远已经尽力去做了，但两笔订单的工作量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本该有的那点成就感烟消云散，现在只要想起这是颜明川给的工作，安远就一阵愤恨。
他们一家人可真傻，被人卖了还笑嘻嘻的帮着数钱，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开着车驶离这一段路，市内公园那里比较安静，安远在那里停车。
点了根烟，猛吸了两口，让脑子清醒些，他下车。
最近天气不怎么好，来公园散步的人少了很多，但公园的长椅上，还是有一些衣着邋遢的人，有人在长椅上睡觉，有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东西。
虽然月江是个富裕的城市，不过哪里都会有处于底层艰难求生的人。
安远挑了一处离那些乞丐比较远的长椅，从怀里掏出纸巾擦了擦。
然后拨出一个电话，铃声刚刚响起就被接通了。
“小远。”
“向叔叔....”
那边沉吟了一会，轻声说：“那两份合同我已经看过了，小远，这对荣安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如果达成了合作，那荣安真的就变成了盛景的子公司了。”
“...嗯..”
“你父亲已经签了字，但你绝对不能现在就把它们交到颜明川手里，尽力拖一段时间。”
很严肃的语气，这是关乎荣安生死存亡的大事。
昏黄的光，能见度不是很好，除了那边的乞丐窸窸窣窣的说话和叫骂的声音，安远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
“叔叔，我会尽力的，但离合同上拟定的日期只有一周了，只要时间一到，颜明川没见到合同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安大哥糊涂了，可董事会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呢，我们会想办法的。”
他的话让安远稍微安了心，他还不算孤立无援。
接着，副董又叮咛，让安远保持平常的状态，不要让颜明川看出什么异样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连安书志都瞒过去。
提及要去骗过父亲的时候，安远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示意自己知道了。
副董的要求没什么不合理的，父亲现在已经被颜明川完全欺骗了，事先告诉他只会引起颜明川的警觉。
颜明川卖掉了荣安的很多工程，安远不相信父亲会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父亲仍旧是把一切都交给他打理，自己那几个叔叔都得靠边站，真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挂断电话后，安远继续坐了一会，远处那些席地而坐的乞丐好像闹了什么矛盾，刺耳的叫骂声传过来，扰的安远心里烦躁的紧。
解开一颗扣子，安远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动作有些大，连带着口袋里的东西都掉落在地面上。
看着那张躺在地上，皱巴巴的名片，安远先是给自己点上烟，然后眯着眼，眉头轻蹩。
最终还是俯身，将名片捡起，塞进衬衫的口袋里。
与此同时，那群争吵已久的乞丐之间的冲突终于升级，动起手来。
安远循声看去，只见几个应该是一伙的乞丐把另一个相比之下，衣着还算干净的人追的抱头鼠窜。
“你他妈才来几天？让你在我们地盘混口吃的就算赏你脸了，还他妈敢抢我们手里的东西吃？今天非要让你长长记性！”
被追的那人咬着面包，嘴里呜呜的叫着。
动静挺大，那些在长椅上睡着的人都被吵醒，先是大骂一通，然后兴致勃勃看这出好戏，还起哄两句。
“是不是不会打人啊，这都追不到？”
“使劲揍啊！”
“这小子衣服不错，扒下来卖钱我看行！”
......
在安远身边不远处，跑在前头那人终于被撵上，狠狠的按在地上，顿时后面的乞丐蜂拥而上，一顿好打。
丝毫不顾虑安远就在边上看着。
安远没兴趣去接触这种底层的丑恶，为了一条垃圾桶翻出来的面包就能互相打得半死。
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把扣子重新扣上，准备离开。
但夹杂在喊叫声中，断断续续的“救命！”还是让他停住了脚。
更有点奇怪的感觉，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驱使着他的脚转了个方向，走向那群争斗的乞丐。
...
待动手打人的乞丐在他的呵斥下悻悻的散去，安远才看到那现在侧着头躺在草坪上的男人，衣服已经在刚才的撕打中被扯坏了些地方，喘着粗气，还不时有微弱的呻吟。
嘴还不时嚼一下，似乎还在回味已经被抢走的面包的香甜。
安远摇摇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票子，俯下身就要塞进男人的衣兜里：“去医院看看吧，你....”
话说到一半，他愣住了。
伸手去摸衣兜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男人被压在身下的左袖，是空荡荡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安远把男人的头扳正，拨开杂乱的头发，见到男人的长相，安远如遭雷震，虽然现在这张僵硬的脸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张建强前天晚上刚刚给他看了这张整过容的脸，清晰地还刻在脑海里。
“...海子哥....”
安远慌忙扶着沈如海坐起来，沈如海嘴里呼痛，眼角刚刚被揍了两拳狠的，好不容易才重新睁开眼。
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救了。
从海外偷渡回月江，本想回来找李成商量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不过在船上，沈如海没忍住手痒，在船上的赌桌中把家底又输了个精光，手机都被输出去了，能干偷渡这个行业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沈如海也只得乖乖就范，不过船长还算仁慈，安全的把他送了回来，还给他留了身衣服。
本以为回来后情况会好转点，但稍稍打听了一下，便发现李成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沈如海只得暂时按下去找他们的心思，颜明川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沈如海便也不敢抛头露面，躲躲藏藏的过日子，又是个残疾人，没混几天就沦落到睡公园翻垃圾桶的地步了。
抬起迷离的眼，他看向身边的人，安远几年来的相貌没什么变化，脸上那股青涩的气息都还未完全褪去。
“安..远？”
没顾上问为什么沈如海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安远将他的手搭在肩上，准备扶他起来：“海子哥，我带你去医院。”
大脑还有些许迟钝，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沈如海按住安远的手，喃喃道：“不...不要去医院...会被发现的！”
他的抗拒显而易见，安远无可奈何，只得松开手。
但沈如海现在这样，又该怎么办？
他直起腰来，随着衣服的贴紧胸口的皮肤，衬衫口袋里那片硬硬的触感变得明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