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洲的卧室就在江兰予的隔壁。
但是顾倾洲并不在房间里，反倒是他的卧室门缝里渗出了一道暖黄色的光。
推开门，看见顾倾洲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睡着了，江兰予缓缓靠近沙发，将一条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困了就去隔壁睡觉吧。”
“不是说要检查吗？”
顾倾洲拿起满是红叉的试卷，“这些我都不会，你教我。”
难得顾倾洲想学，江兰予也不想打消他学习的积极性，一道一道地讲解了起来。
但顾倾洲的视线压根没在卷子上，总是停留在他的脸上，看得他脸颊一阵发烫。
“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都没看卷子怎么知道我在讲哪里？”
“我很认真。”
顾倾洲用江兰予教的方法将题目都订正了一遍。
一遍就懂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学渣。
“明明我说一遍你就懂了，为什么不好好上课？”
顾倾洲拿着卷子的手抖了一下，垂眸回道:
“没有人对我抱有期待，就连我自己也一样。”
顾倾洲的过去，江兰予知道。
他不想掀起他的旧疤，所以他也不打算开解他。
只是伸出双臂抱住了他，温柔又认真地告诉他，
“我期待你成为更好的人，我相信你可以，你别让哥哥失望啊。”
顾倾洲回抱了一下，问道：“那哥哥可以陪我睡觉吗？”
“睡觉？”
顾倾洲易感期那几天他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顾倾洲喜欢从身后圈着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后颈。
易感期的顾倾洲需要他的信息素安抚。
那现在呢？
他是需要他的信息素，还是需要他？
“为什么你想让我陪你睡觉？”
江兰予眼神闪烁，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徐助理说你可能会半夜腿疼，让我好好照顾你。”
额……好吧，是他想多了。
凌晨三点，雨下大了，雨滴砸在屋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江兰予腿疼得发抖。
他不想吵醒在床另一边熟睡的人，强忍着没动。
他的身体一直在冒冷汗。
身上的丝质睡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顾倾洲忽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那只手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掐了一把。
江兰予侧头看见顾倾洲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伸手打开了夜灯，然后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江兰予的药和按摩油。
暖黄色的灯光罩在他身上，显得人格外温柔。
“腿疼了很久？为什么不喊醒我？”
顾倾洲将药递到江兰予的嘴边。
江兰予张口，唇瓣不小心触到了顾倾洲的指骨。
就着杯沿喝水的时候，江兰予的视线再次和顾倾洲对上。
顾倾洲的动作明明这么温柔。
为什么眼神却依旧冷得像寒冬的霜雪?
“咳……”
因为想不明白，江兰予喝水不小心呛到了。
顾倾洲将水杯放回床头柜上，轻轻地拍着江兰予的后背。
“顾倾洲，在你眼里，我和别人有区别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当时要问我是不是喜欢被你抱着？”
顾倾洲垂眸思索，“你不喜欢那个人，我以为你需要我那么做。”
江兰予笑得无奈，“你那么照顾我只是因为你觉得应该照顾我，而不是因为担心我想要照顾我？”
“别墅里面有很多人，他们都可以照顾我，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去隔壁吧，我想我们并不适合睡在一张床上。”
顾倾洲没说话，拿起遥控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几度，然后抬手解开了江兰予睡衣的绑带。
江兰予的腿修长又白皙。
尽管平常很少走路，但是并没有萎缩。
顾倾洲研究了一下徐烨给他的按摩步骤，将按摩精油倒在手掌心，搓热后才将手掌覆在江兰予的腿上。
“我不需要你，你出去。”
江兰予推开了顾倾洲的手，侧过头不再看他。
如果失落有分量，足以压断他的肋骨，压坏他的心脏。
他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因为使用了外骨骼支撑架，他的膝盖上多了两个淤青。
顾倾洲的指尖在那两个淤青上轻轻点了两下，语气难得温柔，
“以后再来找我，还是坐轮椅吧，我不想你受伤。”
按摩的动作恰到好处。
顾倾洲似乎学什么都很快。
明明只是看了一眼按摩步骤，那动作熟练得就跟做过几百次一样。
按摩过后，腿部的疼痛明显减缓。
窗外的雨声小了，江兰予的心情也跟着阴转晴了。
明明顾倾洲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人，怎么他总感觉自己跟条狗似的。
只要顾倾洲给他顺顺毛，他是一点仇也不记。
“哥哥真的不需要我陪?”
顾倾洲贴心地将江兰予敞开的睡袍合上，顺手系上了睡袍的绑带。
“不需要。”
江兰予自以为很硬气地推了顾倾洲一把，最后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按在了床上。
“哥哥，承认需要我很难吗？”
“虽然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学会爱一个人，但是如果你需要我，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如果你觉得这样还不够的话，那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顾倾洲说第一句话时，他还挺感动的。
第二句话那是什么意思?
是想立刻跟他划清界限?
为什么“不要再见面”这几个字顾倾洲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口?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滑落。
江兰予慌乱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车祸被卡在车里出不来时他没哭。
医生告诉他会终身残疾时他没哭。
手术后无法行走时他没哭。
反复在夜里疼醒时他没哭。
但却因为顾倾洲说了这几个字后忍不住哭了。
顾倾洲他到底凭什么呀？
“哥哥为什么哭？承认需要我真的很难吗？”
一直以来顾倾洲都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他的存在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只有江兰予不一样。
江兰予对他很好。
江兰予期待他成为更好的人。
他希望江兰予需要他。
不要因为他不懂得爱就抛弃他。
又怕江兰予知道车祸真相后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