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青扫了他们夫妇二人一眼之后，转过头礼貌地跟乔老太太打招呼。
而周雅文见到她，总觉得脸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是？”
倪青侧头轻笑，“张太太贵人多善忘，前段时间我们见过面，当时我还想向张太太讨要过一件小玩意，想着讨来送人，可惜，哪怕张老的徒弟的作品，我也买不起。”
周雅文才想起她来，“原来是你！”
张一凡确实没出什么作品了，最近在外参展的都是他早年的一些大作，对外他宣称专心培育自己的徒弟，所以近期出的都是他徒弟的作品。
沾了大师徒弟的名头，他那些徒弟，哪怕雕一片叶子，都有人抢着要，而且也能卖得起价。
倪青当初看上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纸镇，她开了两万的价格，倪青当时就脸色沉了下去，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倪青当时就是在她那儿碰了壁，才在去滨城之后破罐子破摔在跟肖玲唠嗑闲聊之际提起要搜罗这些雕塑小物件的事情，竟想不到还真让她找到。
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倪同志，刚刚估计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说你，我只是提醒一些人，不要外行充内行，一不小心骗了人家的钱财，那就不好了！”
她说得轻巧，随口而言，不声不响地在给肖玲安了一个诈骗的罪名，这可不是小事。
她话一出，跟肖玲相熟的几人无不面色沉了又沉。
与肖玲不相识的到底还是大多数，周雅文的身份又在这儿，连她都看不上眼的东西，被肖玲卖了三千，还真以为她在骗人。
他们看肖玲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乔老太太想不到自己的寿宴会出现这种事情，着实扫兴。
肖玲是自己老友冯少娜的徒弟，她对肖玲不了解，但她还不至于怀疑自己老友看人的眼光。
她轻轻拍了拍旁边冯少娜因愤怒而抖动的手，安抚她。
她抬头看向周雅文，“张太太，莫要信口雌黄捏造事实，这里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地方，希望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和言辞，来这里的都是我的客人，也希望你尊重一下其他人。”
倪青也非常恼火，“肖玲说的那套雕塑小品正是被我买下的，怎么？你是说她骗了我不成？”
“我只是在提醒某些人别自作聪明罢了！”
“呵呵！”倪青嗤笑两声，“你说的那套作品可是精品，出价还是我自己出的，肖玲压根没开过价，今天啊，有人比我还有眼光，觉得这套作品价值起码上万！”
“不知谁这么有眼光？”
周雅文压根就不相信，觉得倪青跟肖玲本就是一伙的，出来随便撒个谎帮肖玲圆谎罢了。
“够了，张太太，”肖玲向前一步，先是向乔老太太低了低头歉意地道，“抱歉，乔奶奶，本想让你开开心心地过生日，但想不到我的事却扫了你的兴，是晚辈的不是！”
说实话，她并不想在这儿跟周雅文聊这些事，毕竟这是人家的寿宴，在人家的地方聊这些，着实有些失礼。
她的忍让并不是说她怕了她，而是场合不对！
再说，哪怕真要跟她开撕，她也不怕，因为她早也想到应对之法。
她这话一出，虽然不是指着周雅文说，但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暗讽她不懂事，不看场合地拿自己的事出来破坏人家的寿宴，自己一把年纪，比肖玲长了一个辈分，却一点作为长辈的自觉都没有，带头任性在别人的地头撒泼。
这不是不给乔家面子吗？
作为丈夫，张启杰也觉得被人暗怼得脸色发红。
他拉了拉周雅文，朝她摇了摇头。
周雅文同样也气得满脸通红，她现在对肖玲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想原地爆炸，但碍于场合不允许，再则，她已经接收到乔老太太警告的目光，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心道，自己早晚让肖玲好看。
她眼珠一转，又扫向韩越那个纸袋，瞬间面色一转，扬起了笑容。
“肖同志说得对，着实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向乔老夫人赔不是，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大家应该开开心心的，我看着肖同志也准备了礼貌，不如就先让乔老夫人拆礼物吧，我们也沾沾喜气！”
她倒要看看她那破袋里装的是什么稀罕物！
“我来，我来！”小家伙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出去，却故意跑偏了一点，直接撞向周雅文。
周雅文穿着高跟鞋本就站得不太稳，被他这么一撞，直接向张启杰身边歪去，下意识向后退了退，高跟鞋直接踩到他的脚，疼得他差点爆粗骂人。
但他还是忍着，伸手扶住她。
周雅文站稳了之后，脸色很难看，气得两眼快冒火。
可惜，小家伙一副做错事的愧疚的小模样，掬着两泡要掉不掉的眼泪，嘴一扁，“对不起，婶婶，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我就是故意的，看你还敢不敢欺负嫂嫂！
肖玲虽然也看得出小家伙故意撞过去为她报仇，但见到他哭还是心下一疼，连忙走了过去把他拉到怀里抱了抱，才抬起头。
“张太太，抱歉，小天不小心，我代他向你道歉，你没事吧？”
“抱歉！”韩越也过来了，板着脸也跟着道歉，自家弟弟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这小家伙显然是故意的。
不过，干得好！
他忍不住暗暗给弟弟竖了根拇指。
小家伙把头埋在嫂嫂的肩窝看到哥哥的点赞，也偷偷笑了。
在场的人，不管孩子是不是故意的，都不会真的跟一个孩子计较，他们的眼神看向周雅文，她能看不懂？
她暗自吞下这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小家伙还很乖巧地点头附和了一句“我知道了”，那乖巧模样真的能骗人，看得肖玲直想笑。
最后，只好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倪青也非常满意他这恶作剧，跟着肖玲也撸了把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胖脸。
看着越来越多姨姨向他伸出魔爪，小家伙揪起两条眉毛，想也不想地跑向哥哥身边。
“嫂嫂给乔奶奶做了个礼物，可好看了！”小家伙说着已经把哥哥手上拎着的纸袋拿了过来。
众人都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乔老太太同时也对第二件亲手做的生日礼物多了几分期待。
乔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每年生日都是别人在外面买来的名贵礼物，看多了，她都麻木没感觉了。
突然，后辈竟有人如此有心，亲手花心思做了一份礼物给她，她多少有些触动。
她抬头看向肖玲，后者有些被小家伙架在火上烤的感觉，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她刚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佣人在分门别类地整理客人送的礼物，又是玉雕，又是珠宝什么的，她这份礼物一对比，似乎不怎么名贵，不知她老人家喜不喜欢。
而小家伙完全不理解大人的心思，小孩子的观感一直都不以价值来衡量礼物的好坏。
他一边打开包装一边把礼物往外掏，小嘴还一边为自家嫂嫂说话，“我看见嫂嫂准备好多天了，我以为是给我做的，开心了好几天，后来才知道是给乔奶奶的，您看，这只小肥龙是不是很可爱？”
他的话刚落下，乔老太太手里跃然多了一只可爱的布偶小肥龙。
胖胖的，憨态可掬，眼睛还笑成一弯月牙，怎么看怎么讨喜，龙身上的龙磷还是用珠片弄上去的，看着闪闪发亮，脖子一圈雪白的毛毛篷篷松松，胖乎乎的身子，头上一对长长的龙角。
实在可爱得紧。
她惊喜地看着这只小龙，“这是专门给我做的？”
肖玲这时也没机会当隐形人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是的，听说您属龙，我就做了个龙的布偶！”
“哎哟，这手工真巧，上面的刺绣都是你这丫头自己绣的？”冯少娜看着布偶上面的绣工问。
肖玲这边刚一张嘴，小家伙那边已经帮她说了，“是的，我看见嫂嫂每天下班回来，一有空就拿着针在绣，有时候差点忘了厨房里还烧着菜，有一次都糊了！”
他煞有其事地帮自家嫂嫂说话，还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拨开，“你看，手指头都刺破了好几个呢，我看着都疼！”
肖玲：“......”
她莫名有点心虚，因为她的手指是在给韩越一件衣服绣些暗纹弄到的，因为暗纹用的线的颜色和衣服布料有些相近，再加上她每天下班回来，做完饭后，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做，现在的灯，功率不大，昏暗得很，灯下刺绣，视线不好，才经常刺到手。
但看到乔老太太感动热切的眼神时，她就知，她老人家已被小家伙带偏了。
乔老太太一想到这份礼物耗了肖玲心血而成，而且又如此用心，礼物做得也很精致，手工又好，她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其他人亦然，谁曾想，会有人如此费心用心为自己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想想都觉得羡慕！
看着布偶小龙的眼神，莫名灼热几分。
他们都想要啊，怎么办？
乔老太太喜爱得不得了，还让乔太太拿个盒子把它放好，以后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周雅文夫妇看着他们对待两份生日礼物那截然不同的态度，顿感心塞。
而一直坐在肖渐瑜身边的肖二太太秦柔也对那只逗趣的布偶小龙多看了几眼，因为造型着实可爱得很，别说乔老太太老人家了，她敢打包票，年轻人看了，更加眼热。
连她都很喜欢，寻思着一会儿得空时，也想找肖玲多做几只。
只是她还未把想法付诸行动，那边的倪青已经偷偷跟到肖玲身边，明目张胆地讨要了。
“太可爱了，肖玲，我也想要一只，当然，不用像乔老夫人的那只那么豪华的也行，我好喜欢啊，你就再帮我做一只，怎么样？”
面对倪青殷切的眼神，肖玲有些无力，不是她不想做，实在是她没时间啊。
她正想着如何开口婉拒，旁边小家伙又一副代言人的姿势开口了。
“姨姨也属龙的吗？”
“不是，我属猴的！”倪青回答道。
“嫂嫂设计本里，有一套十二生肖的图，她只做一只龙送给乔奶奶！”
这下，不只倪青，其他在场的女士看着肖玲的目光像看到肉的狼，火热得很。
“真的？”倪青太高兴了，“那不成，你就帮我做只小猴吧！”
“我属兔，能不能也帮我做一只？”
“我属鸡，我也要一只......”
“我也要！”
“我属蛇，但我喜欢兔子，我也要一只兔子！”
“......”
冯少娜和肖渐瑜虽然也想开口，但见大家都开口，想来也着实为难肖玲，不敢开口。
只是，她们欲言又止的表情，肖玲如何错过呢？
她这下更无奈了，不过脑子还是转得飞快，刚想到一个人。
这才不紧不慢地应道，“感谢大家的厚爱，我近日实在是忙，如果要我亲自做，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好给大家，不过我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大家做，如果大家不嫌弃，我就把你们想要的布偶交给她来做，放心，她的手艺不错的，我敢保证！”
倪青率先当众掏出五百塞到肖玲手里，“那我先下订，不够的话，我后面再补！”
肖玲诧异，这也太多了，这女人随手能散去千金，上次的礼服加化妆，她竟给了她两千，这也怪她当时没第一时间打开那个红包看一眼，等过两天才想起这笔巨款，才打开一看，差点被吓死。
后来借了项目组的电话打给她，想退八百给她，她死活不收，还说她平时在港城请个造型师也得上千，让她不要辱没她的名声，这才不得已收下。
她摸着手里这么一大叠钞票，感觉有些不真实，这也太多了吧？
“这太......”
她话没说完，就被倪青一手抓住了手，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嫌多，这里谁缺钱，你也不看看他们哪怕一块手绢都五六百么，你如果连五百都觉得多的话，人家以为你的东西不值钱，让他们没面子！”
被她这么一提醒，肖玲心下一惊。
自己上辈子也是富家小姐来着，哪怕一根狗绳都是名牌，花钱从不看价格，她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突然茫然了！
草根当久了，连骨子里都带着烟火气，现在一下子让她恢复到以前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她又不习惯。
唉，算了，她现在真掉钱眼里，落不了俗。
既然这样，有钱人，就得让他们觉得花得值，所以这一个布偶五百，对他们来讲，真的是轻如鸿毛。
大家见倪青下了订金，纷纷向肖玲下单，也掏了订金给她，因为最大面值只有十块，五百现金着实有点占地方，有些人的手提包放不下这么多，没这么多钱，都跑到外面让司机去取现金去了。
最后，乔太太贴心地给肖玲准备了一个箱子装现金，肖玲今天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而周雅文在一旁看得两眼喷火，心中忿忿不平，看着那满满一箱钱，妒忌得心肝脾肺肾都痛，却依旧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