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涵走进客厅，正碰见往外走的舒俊风。
他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以目色询问她去哪儿。
舒涵指了指楼上，就要离开，却被手机里隐约传来的温婉女声所吸引，不由放慢了脚步。
她心情复杂地观察着舒俊风脸上的细微表情，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舒俊风似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并对对方说道，“新年快乐。”
客厅里的歌声、院子里的爆竹声、欢笑声掩盖了对方大部分的声音。
“……同学会……来？”
舒涵隐约听到了片言只语的邀请。
舒俊风淡漠回道，“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不太方便。有空再聊。”说完，他索性直接挂了电话。
舒涵低下头，很有几分尴尬。
她不是不愿意她爸寻找新的生活，只是不希望她妈被她爸过早过快地遗忘。
“怎么了？”舒俊风揽着舒涵的肩，“干嘛不开心？”
舒涵举眸望向舒俊风。
那张坚毅而线条冷硬的俊颜上蕴着满满的关怀，黑漆漆的眸子里荡漾着浓浓的爱意。
“爸爸，你为什么不去？”
舒俊风扯动嘴角，挤了丝笑，“我没那些心思。”说着，他揽着舒涵，一面往客厅里走，一面道，“我只想陪着我的女儿。”
舒涵的心里仿佛喝了蜜般甜滋滋的。
她踮起脚，亲了亲舒俊风的脸颊，“谢谢爸爸。”
舒俊风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仿佛被一只充满魔力的手抹去了全部的表情。
“你放心，”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量。“我不会忘了你妈妈。”
舒涵的心似被外力重击了般钝痛。
她怔怔地望着舒俊风，“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俊风苦笑一下，“我知道。”
舒涵扑入舒俊风的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叙说道，“爸爸，我希望你开心。”
舒俊风拍了拍她的背，“你就是爸爸最大的快乐。”
“三叔，小妹怎么了？”舒蓝的声音舒涵身后传来。“这大过年的！”
舒涵连忙退后一步，回过头，没好气地瞪眼舒蓝，“我喜欢我爸，抱抱我爸，不行？”
舒蓝睁大眼睛，疑惑地瞅着舒涵，“变刺猬了？”
舒俊风笑了笑，“你妹不好意思了，别逗她！”
舒蓝耸耸肩，朝客厅走去。
舒涵往客厅里瞧了瞧，说道，“爸爸，你去陪爷爷和外公他们吧。我上楼给叶爷爷他们打个电话。”
舒俊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舒涵回到卧室，拿起桌上的手机，竟有三个未接来电。
她解锁屏幕，仔细一瞧，竟都是叶冥寒打来的。
她忙给叶冥寒回拨了过去。
电话拨通的一瞬，立刻被接通了。
“涵涵？”依旧清冷的声音带着几许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期待。
“冥寒哥。”她倚着书桌，解释道，“刚下楼去看三哥四哥放烟火，没带手机。”
“还好吗？”淡淡的关心蕴着无尽的思念。
舒涵笑道，“挺好的。”说话间，她突然想起了昨晚她和外公争执的事。
大好的心情猛地荡然无存，瞬间变得郁闷起来。
“我最迟初二回来。”叶冥寒再次重复着离别时的话，似有所期盼。
“对不起，”舒涵闷声道，“我没能说服我外公。”
托木河默了默，心疼地说道，“傻丫头，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我好才是真！”
“你……你不生气？”舒涵十分意外叶冥寒的坦然。
叶冥寒幽幽回道，“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才最重要。”
舒涵心下激潮汹涌，握着手机的手悄然收紧。
“代我向你爷爷……，你外公和其他人问好。”
“嗯，”舒涵道，“你也代我向叶爷爷问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方才挂断了电话。
舒涵拿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司寒羽发个短信问候新年。
她解锁屏幕，点开短信，想了想，又退出了短信编辑界面，进入了手机聊天软件。
灰色的头像让她又有了几分踌躇。
舒涵思量一刻，终于还是回到了短信编辑界面。
她打开输入法，开始书写短信。
“寒羽哥，新年快乐。”
凝望着手机屏幕，她斟酌一刻，终调整光标，摁下“Cal”键，删除了“寒羽哥”三个字。
她不希望他看到这条短信时觉得她有刻意问候之嫌。
再次细读，舒涵又觉得“新年快乐”四个字太过干巴，似乎有应付的敷衍。
她叹口气，想了想，终于还是重新添上了“寒羽哥”三个字。
仅仅一句“新年快乐”？
那么司爷爷呢？
还有司伯伯等其他人呢？
可是，她好像和司家还没有熟到一一问候的地步？！
只问候司爷爷？
岂不更有巴结的迹象？
舒涵心乱如麻，思来想去，终究难以决断。
这时，她接到了苏燕的电话。
两人相互问候一下后，苏燕便开始聊起了年夜饭，接着又开始吐槽联欢晚会的无趣。
舒涵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满脑子寻思着怎样的措辞合适。
不过，舒涵的淡然应对却一点没有影响到苏燕的兴致。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苏燕终于因为她爸的电话拨进了她的手机，才不得不结束了与舒涵的通话。
舒涵一直拿不定主意，见离午夜还有点时间，索性走进盥洗室沐浴更衣。
待洗漱完毕，她爬上床，见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四十五。
她明白她再也不能拖下去，只好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舒涵思量一晌，终于还是只写下了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寒羽哥，新年快乐。”
短信发出的一瞬，她的心突然不受控地狂跳不止。
她害怕什么？
又担心什么？
他不就是她二哥的一个朋友？
可林晓也是？！
她为什么没想过向林晓问候新年呢？
她不知道。
可她很清楚司寒羽对她是真得好。
她明明知道她还不起他这份深情厚义，可不论是为了她爷爷，还是为了她外公，她都没法拒绝他的帮助。
其实，她本质上是个自私的人！
这一刻，她觉得对不起叶冥寒。
虽然她并没做什么，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愧疚彷如毒蛇般深深地吞噬着她的心。
她几乎做贼似地慌忙摁下关机键。
可就在她打算关机的一瞬，司寒羽的电话竟然打了进来。
那激扬悦耳的声音彷如一根银针扎着她的心。
她的心底竟莫名地有一丝慌乱。
铃声还在继续，她该不该接这个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