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夜推门而入，见舒涵站在床侧，神情带着几分勉强。黑水晶般的眸子里曾经盈盈的笑意被复杂难辨的心绪所取代。叶冥寒坐在床边，整个人被舒涵的身体所遮挡，好像在吃着什么。
舒夜瞥了眼书桌上红色指示灯一亮一灭的笔记本电脑，反手掩上门。“韩玉如的事，我听说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如水，听不出丝毫心绪。
舒涵垂眸默了默，举步走向近门处的角柜，“大哥，喝水吗？”
虽然称呼依旧，但他明显感觉到舒涵对他从未有过的疏离。这让他蓦地想起他父母所为，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一时间，他进退维谷，只好怔怔地站在原地。
叶冥寒专注的吃着银耳汤，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到来，自然也没有和他如往常一般打招呼了。
屋内只有水流的“汩汩汩”声，没有变化的声调中却似乎蕴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舒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为舒夜倒了杯温开水后，转过身，朝书桌前的椅子方向努了努嘴，“大哥，你坐。”
一息长叹从舒夜口中喷薄而出，给本明亮的空间增加了些许灰色的笔触。
回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还有可能因沟通不畅造成更多的误解。这就是舒夜今晚来这里的根本原因。但世事变化，有些局面并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
舒涵趿拉着拖鞋，捧杯朝书桌方向走去。她路过舒夜身旁的一瞬，再次启口，“大哥放心，我能分清是非黑白，不会迁怒于人。当然，我也不会满足那些一味索取的人的要求。”
舒夜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心中五味杂陈。
舒涵这番话已经清楚地表明了她对他们三兄弟以及对他母亲以及韩家的态度。不管是他担心的问题，还是让他羞赧的问题，她都说得明明白白。这样一来，他似乎没有再继续呆下去的理由。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想法。
舒涵将杯子放到桌上，走到叶冥寒身旁，接过他手里的碗，“你和大哥聊会儿，我把碗拿下去洗了。”说着，她抬起头，朝舒夜点了点，自顾走出了房间。
悄寂无声，如水静谧，唯有远远传来的舒涵下楼的脚步声。
叶冥寒斜了眼舒夜，淡淡地问道，“你很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吧？”
舒夜不由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叶冥寒。
他的确在几年前就知道了这事儿，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他母亲也不清楚他早已知晓此事。
“你是个成熟稳重、自制力极强的人。”叶冥寒徐徐起身，一步步踱向舒夜，“可你在过了青春期之后莫名地染上了烟瘾。这其中必然有个触发事件，让你难以摆脱苦闷的心情。”
舒夜不得不暗暗佩服叶冥寒的观察入微和睿智聪明。他叹口气，移目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其实，我知道这事儿十分偶然，是一次我母亲和游红通电话时被我无意中知道的。”
“你并没有告诉涵涵。”叶冥寒的声音变得冷凝。
舒夜苦笑一下，“那时，涵涵和司寒羽并没有分开。”
叶冥寒阴下脸，“就算如此，你们喝她的血、吃她的肉的事实根本无从改变。”
舒夜的心顿时如坠万丈深渊般。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叶冥寒所说无误。
几年来，不论是二伯，还是他们一家，无不是踩着涵涵在向前向上走。没有涵涵和司寒羽那层关系，舒家可能上升得那么快？！今儿，他听说爷爷盛怒，怕也是为了这！
“你们不仅利用了涵涵，”叶冥寒冷声道，“还一直欺瞒着她，你们可是真得把她当做一家人？”
舒夜羞愧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韩玉如的事，”叶冥寒冷冷地瞧着舒夜，“不会就这么过了的。如果你还想挽回涵涵，让她依然把你当做她的大哥，你知道该怎么做？！”
舒夜愣了愣，原本有些燥热的房间此刻让他冷得寒栗不止。
“涵涵今天心情不好，”叶冥寒淡漠的目光从舒夜身上移向了窗外无边的夜色，“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舒夜紊乱的心绪渐渐梳理清晰。叶冥寒这番话摆明是让他在他母亲和父亲之间，或者更严格说是舒家之间进行选择，一个是情，一个是义。他该怎么做？当然，这不仅仅是他面对的问题，舒蓝和舒宇也面临着相同的选择。
“你们怎么都站着？”舒涵轻柔的声音蓦地从门外传来。
舒夜敛了思绪，转头对舒涵道，“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看你。”
舒涵愣了愣，淡淡地问道，“大哥明儿还要回部队吧？”
“嗯，”说着，舒夜朝叶冥寒点了点头，径自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舒涵关了门，又落了锁，方一面走向衣柜，一面问道，“你跟大哥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叶冥寒道，“你的话说得那般清楚，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舒涵正要拉开衣柜门的手停在了把手上。她叹口气，脸色变得沉郁。“我真没想到大伯和大伯母会这样。”
叶冥寒从她身后将其揽入怀里，“每个人出发点不同，看重的东西不同，自然选择不同。”
舒涵苦涩至极地笑了笑，“我的真心，别人未必当成真心。”
“人一生很长，能和你携手走到最后的人，只有我。”叶冥寒吻了吻她的右脸颊。
舒涵默了默，回眸注视着叶冥寒，“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在ISH和我之间做出选择呢？”
叶冥寒毫不犹豫地回道，“自然是你。”话音未落，他又补充道，“在我心里，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和你比拟。”
舒涵心中顿时百味杂陈。她转过身，紧紧抱着叶冥寒，“冥寒哥，不要骗我，任何时候都不要。”
叶冥寒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
舒涵思及今日种种，不由鼻子一酸，泪盈满眶。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叶冥寒，“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你告诉我，我不会……”
叶冥寒眸色一沉。转眼，他忙用手捂住了舒涵的嘴，“不许胡说。生生世世，我只愿一直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