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舒涵终究放不下心中的疑惑。而她父亲在她心里又一直是那么完美，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其形象予以诋毁。
“有什么就问，对爸爸，不用这么吞吞吐吐。”舒俊风转身，走向长沙发。
舒涵随之在沙发上坐下后，举盏啜口香茶，方道，“爸爸，我去滨海前曾经见过一次叶正天。”
舒俊风微攒眉头，“为什么？！”
舒涵抿了抿唇，幽幽道，“他提出的。”
舒俊风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转瞬，他低下头，呷口茶，徐徐问道，“他是不是和你谈了他和你母亲的事？”
舒涵点了点头，“所以，我有些疑惑，想向爸爸求证。”
舒俊风沉默片刻，幽幽问道，“爸爸能抽根烟吗？”
舒涵惊得一时语塞。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舒俊风。
她那完美的父亲竟然已在她没有觉察中习惯了用烟来排解心中的苦闷？！虽然抽烟本并没有什么，除了对身体不好，但是在她记忆里，直到她母亲去世前，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事儿，她父亲都不曾碰过香烟这类东西。
遥记幼时她还曾问过她父亲为什么有人总喜欢烟不离手。那时她父亲告诉她，那是意志薄弱的人。因为只有懦弱的人才会用香烟来麻醉自己。虽然危害程度不同，但是香烟一如毒品。当时懵懂的她从此对烟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排斥。
难道她父亲如今……
想着，她的心不由隐隐作痛。
舒俊风弯下腰，默默地拉开茶几下的抽屉。
舒涵垂眸一瞥，借着幽暗的橘色灯光，一条已经只余不到一半的香烟映入了她的眼帘。随意撕开的包装略有些凌乱，堪堪暗示着他当时复杂凌乱的心绪。
“行吗？”说话间，舒俊风的大手已经触摸到了一只随意放在一旁的烟盒上。
舒涵点点头，主动伸手，拿起抽屉中锃亮的打火机，“爸爸，我给你点烟。”
舒俊风身形一震，微微侧过头。
舒涵清楚地看到父亲的眼圈有些泛红。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她有多么自私。为了自己的疑惑，她竟全然不顾她父亲的感受，硬生生地要揭开父亲心上的伤疤。
她鼻子一酸，歉疚地说道，“对不起，爸爸。我不问了。”说话间，她已经打燃了火机，将幽蓝的火苗凑到了舒俊风口中衔着的香烟前。
舒俊风猛吸几口，待烟头变得猩红闪亮，幽幽喷播出一串淡蓝色的烟圈后，方沉重地说道，“没事，爸爸也想和你聊一聊你妈妈。”
舒涵心头酸楚，却不忍拂了她父亲的意，遂问道，“爸爸，你和叶正天到底谁先认识妈妈？”
舒俊风扯动嘴角，挤了丝笑，“感情，终究是讲缘分，与先来后到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叶正天如今还这么说，只能说明他依然无法面对当年你妈妈没有选择他的事实。”
舒涵默了默，说道，“其实，我知道他这么说是想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
舒俊风深吸一口，任青烟从鼻子中喷薄而出。“他的眼界和智识决定了他就算不犯错也不可能走得更远。”
舒涵点了点头，又道，“那爸爸和妈妈在一起之前，知道叶正天也喜欢妈妈吗？”
舒俊风急促地吸了几口烟，待烟圈散尽，方才打破一室的静寂。“知道。”
舒涵蓦地瞪大了眼睛，错愕不已。
她父亲知道叶正天对妈妈的感情？那他还……
舒俊风重叹一息，猛然弯下腰，将夹在指间的烟滑到拇指尖捻住，用力在地上摁灭。“首先，那时你妈妈和他只是战友关系，我和他属于公平竞争。在这件事上，爸爸非常坦荡，没有采用过任何见不得光的手段。”
见不得光？
难道……
“当时，部队有一个去国外军校学习培训的机会。”舒俊风抬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舒涵，“我和叶正天都是备选人员。他非常想得到这个机会。”
舒涵怔了怔，脑海里倏地掠过一个念头，犹似流星划过夜空。
“你猜的没错，”舒俊风站起身，注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又道，“在正式确定选送名单前一周，他告诉我，他决定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说至此，他突然停住了话头，待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后，方才继续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向领导提出希望尽快带队去高原训练。”
“然后爸爸就向妈妈表白了？”
舒俊风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希望云渺误会我，更不愿意叶正天日后说我趁人之危。”
舒涵有些愕然。既然叶正天已经表明了心思，她父亲此刻顶多算是顺水推舟罢了。怎么叫趁人之危呢？难道还非得等叶正天回国？舒涵有些来气，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问道，“那……爸爸和妈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舒俊风沉默片刻，方才又道，“我从高原回来已近新年。放假前一天，云渺主动约了我，向我表明了心意。”
舒涵惊得张大了嘴，“啊？！”
“你妈妈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如果五年前她没有……”说至此，舒俊风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哽咽。“她一定是个出色的管理者。”
舒涵突然意识到她对她母亲似乎也缺乏深入的了解，而她的性格好像与她父亲更相似一些。太多的顾虑，让她行事畏畏缩缩，缺乏大刀阔斧的干练。
“爸爸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你妈妈。”说完，屋内又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静寂。
舒涵愣了愣，突然想起叶正天说过她妈妈拒绝过她爸爸，不由问道，“那就是说，在这件事上，是妈妈主动，对吗？”
舒俊风摇了摇头，“不全是。我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你妈妈，是因为我想等叶正天回来。”
“爸爸是担心妈妈后悔，还是因为爸爸希望和叶正天进行所谓的公平竞争？”舒涵私以为她父亲在感情上思虑太多，过于优柔寡断。
舒俊风叹口气，缓缓说道，“两者都有吧。年后，我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便主动约了你妈妈。可这一次，她拒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