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走这条路吗？”方冬指了指左边的一个通道口。
祖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不在那里。”只见他钻到了麻绳网的下面，大概距离网底只有一米左右的地面，掀开一个盖子，然后朝方冬招手。
“确实挺隐蔽的。”方冬掀起麻绳网走了进去。
往下爬了又大概有十来米，总算是到了。
怎么形容这地方呢，简直太烂了，比地表还破，还有许多在光屏前疯狂工作的人，都和那个带她进来的男人一样瘦，地上全是丢弃的营养剂袋子。
之前给方冬递条子的女孩也在其中，她双目炯炯地看着光屏，然后突然猛捶桌子。“他居然不肯充钱！垃圾！骗聊这么久。”
方冬手揣兜里，心里正打鼓，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进行什么伟大的反抗事业啊。
倒像是一些网络诈骗犯。
“我们的副业。”祖安咳了两声，然后拍了拍手掌。“朋友们，来客人了。”
哗啦啦站起来一片人，让方冬吓了一跳，他们面无表情地将双手举到耳旁，然后转动了两下。“欢迎欢迎。”
除了那个递给方冬字条的女孩，其它人又都重新坐了下去。
“是你，你真的来了，你是那个逃兵。”她的淡眉毛在不明亮的地方显得更淡了。
“？”方冬心想我不是逃兵啊，我是联盟军啊，她昨晚上还以为，女孩给她字条是因为不小心认出了她的联盟军着装呢。“你们到底算是个什么组织？”
淡眉毛女生回头看了一眼光屏，迅速回复了几句话，再站起身来，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道，名字还没取好。反正一切为了联盟。”
祖安看她说话不利索，让她回去坐下。“你跟我来吧，我叫祖安。”
“方冬。”还是不说喜冬冬好了，这名字太如雷贯耳了。
“你是联盟军的人？”祖安带她来了一间稍微干净一点的屋子，屋子里的躺椅上正睡着一个打呼噜的女人，她花白色的头发上还挂着一只铅笔，屋子四周都堆着纸质的文件和书本，好多都堆到两米左右了，看起来随时会倒掉的样子，方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纸质的书本了。
方冬点点头，再次拿出徽章给他看。
“好，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我也不问你是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雷瑟市。”
“嗬！嗬！”躺在椅子上的老奶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大喘了半天气，祖安帮她顺了顺气。“布莱尔老师，从前在枯阀星上从事教育事业，有一次来这里旅游，就再也没能回去，听说家里人。”他没继续说了，联盟人都知道。
“老师？”方冬听到她说是在枯阀星上从事教育事业，而越看越眼熟。“布莱尔老师。”
花白头发的女人睁开了她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浑浊的眼珠子看着方冬。
“布莱尔老师！”方冬奔过去，扑在她的膝盖上，是她义务教育学校的通用语老师，她怎么老成这样了。
“您是哪一位？”她脸上仍旧露出从前那种慈善的笑容，干枯如树根的手放在方冬头顶。
“你是她从前的学生？真是太巧了。不过也不巧，布莱尔老师教导过的学生千千万万。”祖安身体好像也不大好，说话时总是会突然咳嗽起来。“她不认识你的，她已经选择忘记以前的事情了。”
祖安将她拉了起来。“好了，别打扰布莱尔老师了，让她继续休息。”
“布莱尔老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方冬看了一眼，发现布莱尔女士已经又重新睡着了。
祖安摇摇头。“没什么关系，联盟和北方分裂以后，许多皮特尔家族不想管的人，都被赶到了地下城中等死，布莱尔女士也是，我们组织有人曾经是她的学生，认出她了，将她带回来了而已。”
方冬本来还有些怀疑是个诈骗组织，要诓骗她来干活，现在的疑虑已经打消得差不多了。
“你还知道皮特尔家族？”
“当然，北方星域的分裂不都是皮特尔家族一手导致的吗，包括枯阀星的灾难，皮特尔家族也掺和过，那时候北基地军准备搬到枯阀星去，怎么可能这么巧，就正好在要搬迁的前几天，出了那样子的事，他们就是和虫子相互勾结。”他说了一半，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抱歉，地下城空气不太好。并且，自从皮特尔统治北方星域以后，短短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所有的虫子都从星球上消失了，哪有这么巧的事。”祖安说完，就从墙角的书堆里找了一叠文稿。
“这是什么？”方冬接了过来。
“证据，我们有电子版本的，早在分裂之前，就已经传给联盟了，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看见。”他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不敢把这个电子版储存在终端上，网络已经被皮特尔们掌控了。”
方冬翻看了一下，越看越佩服，大家的扒皮能力果然是很强的，连皮特尔家族每个人的进出账目都有模糊的统计，包括皮特尔家的某个小姐为什么改变的消费习惯。
还看到了福禄星有和皮特尔家族的大量财政往来。“福禄星？”
方冬记得福禄星，那颗君主制星球，后来还企图截获他们的军队来威胁联盟和北基地军。
“是啊，福禄星现在已经完全是皮特尔家族的人所有了，自从他们的傻瓜王子将自己送到北基地军手中，他们那里的王族几乎都被一网打尽。”
方冬越来越咂摸出一点儿阴谋味道来了，当时难不成那个傻蛋王子还是被皮特尔家族给怂恿的。
“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看，现在，先给你办一个假身份吧，你没有诺曼底星的身份证明吧。”
以后有没有机会方冬不知道，她肯定是要尽快离开这里的，不过现在也不急着看这些。
“要身份证明吗？我住店也没查身份证明啊。”
“以后就会要了，现在已经开始逐一排查了，你必须得有一张身份证明才能帮我们办事。”祖安自话自说的开始联系起别人来。“杰克大道上，那群怪人，他们可以给你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证明。”
方冬心想，我好像没说要来帮你们办事吧。
但还是按住没说，好吧，办个身份证明，听起来像是顺利离开这里的正确第一步。
祖安带着方冬穿过一溜的房间，来到一条废弃的铁轨处。
地下城居然还有地铁，方冬没想到，原来这里的地下城曾经发展到这么大的规模。
“等一会儿，杰克大道会派车子来接我们，你身体好，只要办好证明，你就能去应聘做巡逻者，我们在巡逻队里的眼线出了问题，正好你过来了。”祖安脸上露出欣慰来。
“你们还有眼线？不过我是联盟军的人，我去巡逻队？估计得被发现？”方冬本来只是准备来这里找找路子，真没想过要帮一个看起来都是乌合之众的组织做事啊，至于布莱尔老师，她会想办法的。
“不会的，杰克街道的人，他们会帮你把所有东西处理好，除非有人能认出你的脸来，不然，包括虹膜，都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
随着哐哐哐地声音，铁轨上来了一截破烂的车头，上面并没有人，掉了漆的外壳上还依稀显出一些往日的花纹来。
“还有这技术？”是的，她不信，除非又是智械那帮人。
在漆黑的隧道中穿行，什么也看不见，方冬打开了终端上的手电筒，照亮了两边的墙壁，墙壁上都是渗水，一切都表示着，这条隧道荒废的年份很久了。
“到了。”
杰克大道的地下城，要比皇后大道整洁多了，人造光源也没有坏掉，路上还有行人，当然和地面上的人还是有些区别。
“那些怪人会的东西很多，所以这儿看起来比较整洁。”
方冬终于见到他口中的怪人了，确实够怪的。
虽然发型和着装都不相同，但是一个房间里的六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有些吓人。”方冬捂了一下脸，这也太吓人了吧，就算是六胞胎也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这绝对是非法克隆出来的人啊。
“怎么？今天德干没在吗？”方冬一听德干，耳朵都竖起来了，好家伙，直接找到德干的老巢来了不成。
“他早不在这里了，在跃迁站关闭之前，德干就离开了。”穿着皮夹克的那个站了起来，朝着方冬招招手。“是你吧，过来吧，需要采集你的面部信息和虹膜。”
采集过程，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安安静静地干完活，然后交给她一张电子id卡。“拿去导入到终端里。”
“这么快？”方冬都不敢相信，将电子id导入以后，她在终端上查看了一下，她现在的身份信息变成了，诺曼底星，克林顿市，方冬。“这是怎么做到的？”
“克林顿市正好有人和你同名，不过是个三十六岁的男性，只是把他的从前录入身份信息改成你的而已。”
“克林顿市很偏僻，不会有人发现的。”祖安从兜里掏出来用纸包好的几块碎石头。“几位，只能先付这么多，如果下次再找到一定送过来。”
六个人都齐齐盯着他手里的纸包，那眼神，还有相同的脸，都让方冬背后一阵发凉，太瘆人了。
“可以，你们走吧。”
*
“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明天正好有一场招聘，你记得一早去就业中心。”
方冬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来的信心，自己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做。
或许是因为她是布莱尔老师的学生？
“布莱尔老师身体这么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比如药剂之类的，如果说是需要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方冬再次看到一脸病容，神志不清醒的布莱尔老师，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你有钱？”
“当然了？大概二十万左右。”方冬说完，看到祖安的眼睛都直了。
一旁的布莱尔老师也笑呵呵地抚掌。“有钱。呵呵，有钱。”
看得方冬更心酸了，布莱尔老师可以说是一生为教育事业做奉献，却因为虫子，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她想帮助她，至少能让布莱尔老师的生活变得轻松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请按照这张单子上买，买足十天的量，不二十天，其它的我们再来想办法！”他脸上急切的表情不似作假。
“好。”方冬把纸条揣上，正准备走。“等等？我要怎么上去。”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动力鞋。
“哦，对，你不住这里吗？”
方冬一脸‘你觉得我会住在这里吗？’的表情。
“那好吧，你沿着刚才来的路，坐在麻绳网上，有人会把你拖上去的。”祖安说完就开始帮她联系人。
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方冬都觉得苦恼，还不知道怎么个拖法，早知道她直接自己跳上去好了。
当方冬蹲坐在一个大桶子里，被人晃悠悠拉上去时，不禁想问，他们平常也这么麻烦吗？！
重新回到地面层以后，方冬先去了自动贩卖药房，找到了布莱尔老师需要的药，买了三十天的量花了一万多，原来他们真的这么穷啊。
走到昨天那家旅社门口，正看到有一队北基地军走进去。
方冬窜进了隔壁一家卖营养剂的，过了很久，他们才离开。
“您好，需要些营养剂吗？有多种口味的。”
方冬随意买了几支管状的营养剂，才进了旅社。
“等等。”前台小妹叫住了正准备上楼的方冬。
“刚才北基地军来问我，昨晚有没有一个背双肩包的人来我这里住。”她说完停了很久。“图片上的包和你的一模一样。”
方冬心道坏了，还是被人给认出来了。
肯定是昨天追她那帮神经病拍了照，其他人认不出来，北基地军可认得出来那是联盟军的背包。
“你是联盟军？”
方冬发现自己可能有一种特质，撒谎不能长久，分分钟会给她拆穿。
“呃，是这样的。”不过既然之前没供出来，说明她以后也不会供出来。
“记得换掉你昨天穿戴的任何东西，另外，联盟长青。”她笑的时候，颧骨上挤出了两个肉窝。
“不过图片上有拍到我的胳膊吗？”方冬刷起自己的机械臂给她看。
前台小妹一边惊叹一边摇头。“背影很模糊，你的小臂又正好被上臂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