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有点凉，朱慕礼却觉得心情起伏得在车厢里呆不下去。静静背靠着车身，他沉静的眸光里残留着喜悦。想笑，却又担心路人异样的目光，只好拼命憋住，别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莫名其妙。
酒店门口传来动静，朱慕礼下意识抬头。撞见那冒冒失失飞奔而来的身影时，他俊逸面色沉了沉，随后脱下外套，疾步上前，将那娇小的身躯裹进怀里。
外套上染着专属他的气息，顾笙烟扬起脑袋，调皮地眨了下眼，露出一个甜腻的笑。
“你不是说让我在外面等你换衣服吗？怎么还是这么单薄地跑出来了？”朱慕礼打量了一眼顾笙烟身上的雪纺礼服，一边将她往车子那边带，一边低声责备。
说起来顾笙烟也懊恼：“我走到更衣室才发现外套什么的根本没拿去酒店，估计落你车上了。”
“笨。”他骂她，眼里却尽是宠溺之色。
“你才笨。”她不服气地回嘴，“在会场上呆得像个雕像，我还在想你是不是魂丢了。”
被顾笙烟这么说，朱慕礼有点赧然，但是又不想被她发现，只好强装镇定拉开副驾驶门：“快上车吧，小心冻感冒了。”
“嗯。”顾笙烟乖乖上车，这秋日的夜，还真的是怪冷的。
正要关上车门，朱慕礼却感到有两道清冷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他掀起眼皮，远远看见韩东璃在安臣和韩伊璇的陪伴下朝这边走来。
他扫了一眼距离自己很近的劳斯莱斯，手背一掀，“啪”一声，车门关上。
冤家路窄。
朱慕礼绕到车头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清俊的男人。
“朱先生，麻烦让让。”韩伊璇姣好面容带着薄笑，说话的语气如这夜晚的空气，幽凉而飘忽。
“你叫谁让？”朱慕礼甩过去一记冷眼，“现在是你的好弟弟厚颜无耻地横插进我们夫妻之间惹事，该让开的人是他。”
朱慕礼不留颜面借话伤人让安臣面色一冷：“朱先生，我劝您说话……”
“韩东璃，”朱慕礼不客气地截断虾兵蟹将的插嘴，“开机仪式之前我就对你好言相劝，可是，你显然没将我的话放心上。”
韩东璃略抬眼皮，冷冷一笑：“我已经很多年不将别人的话放心上了。”
朱慕礼微眯起眼，扬起双手，“啪啪”地鼓起掌来：“不错，作为韩氏的总裁，确实需要有你这种目空一切的骨气，不过呢，”他话锋一转，“不是任何人都能忍受被无视的感觉，既然你这么多年都没听听别人的声音，我有必要教教你什么叫听话。”
安臣已经听不下去了：“朱先生，为人处事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这句话留着说给你主子听。”朱慕礼眼神都没分出去一个，“至于你，没资格跟我说话。”
“你……”
“安臣。”韩东璃沉声喝住安臣，不欲生事。
朱慕礼笑笑，不顾安臣的气急败坏，往旁边让了两步，姿态从容地坐上驾驶座。
顾笙烟正讲完一个电话。她不是没看到车外朱慕礼与韩东璃的对峙，只是碍于这个电话不得不讲完，才干着急，一直没出去。
“你们在说什么？”她将手机丢到一边，急急问着。
“没什么。”朱慕礼发动车子，扭头看顾笙烟时，眼里的冷漠被温情取代，“我跟韩东璃说，没事别打我老婆主意。”
“哎呀，”顾笙烟不在意地挥挥手，“韩东璃的心思我知道，他哪里是打我什么主意，他分明是对倪韵那件事耿耿于怀，逮着机会就挑拨我们夫妻间的关系，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呢。”
朱慕礼嘴唇微动，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了，”顾笙烟拍拍他的胳膊挤眉弄眼，“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满分。”朱慕礼笑着，趁红灯亮时，伸手捏捏她粉嫩的脸蛋。
“呵——”女人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过关，我好担心因为那个韩东璃胡说八道，你又两三天不理我啊。”
“哦，那就是说，要不是因为韩东璃，你还继续让我没名没分地跟你后面啊？”
“嘿嘿。”顾笙烟狡猾地笑，关于名分这事，她之前还真没考虑过，当然了，这事不能明说，不然这个小气的男人又要斤斤计较了。
“刚才你跟谁讲电话呢？”朱慕礼瞥一眼她无赖的表情，转移了话题。
“你妈妈。”
一记冷眼扫过来。
顾笙烟立刻改口：“我们妈妈。”
朱慕礼这才满意：“她说什么了？”
“她看了今天开机仪式的直播，心情激动得不得了。”顾笙烟手舞足蹈，模仿冯忆心的语调，“她直夸我明智，懂分寸，识大体，让她儿子特有面子。”说完，她翻出手机，笑嘻嘻展示屏幕给朱慕礼看，“她还发我老大一个微信红包，说是机灵奖。”
朱慕礼抿唇，继续开车，自家母亲的护子心切，他是深有体会的。
“哐当”，朱慕礼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不难分辨，是金币掉落的声音。
“诺，我把红包转你了。”顾笙烟关了屏幕。
“给我干嘛？”朱慕礼皱眉。
“你现在没收入，又不肯来柏悦上班，我要不给钱你，你还不得穷死啊。”像她这么善解人意的老婆到哪里去找啊？
朱慕礼薄唇动了动，想解释，却又将话吞回去了。
这么多年，没有女人在乎过他身上有没有钱，需不需要她们的帮助，在他光鲜亮丽的日子，她们挤破了头要博得他一笑，为的不过是让他肯心愿情愿为她们付出，只有这个丫头，在他辉煌的时候崇拜他，在他落魄的时候帮助他，哪怕是失忆了，不再那么爱他了，也依然没有嫌弃过他一丝一毫。一股暖流无法抑制地在血液里蔓延，越是跟她在一起，他就越是感到，被一个人关心着，是这么美好。
“我饿了，回去跟我煮碗面。”顾笙烟打了个呵欠，娇小身躯缩成一团。
“嗯，好。”他喉结动了动，眸光温柔。
“记得多放点辣椒。”
“秋天干燥，少吃点辣的，上火。”
“没辣椒吃不下去……”她眼皮有点重了，头也晕晕乎乎。
“你小心明天早上起来满脸痘痘，哭都来不及。”他淡淡笑着，唇角是知足的弧度。
他等着她骂他，可半晌，身边都没声音。
一扭头，他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婴儿般粉嫩的肌肤上，几缕长发绕过她的肩头，柔顺垂在胸前，她裹着他的外套，看起来睡得很安稳，细密的羽睫如两把小扇子扫在眼睑，没有一丝颤动。
不自觉，他就微笑了。
笙烟，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