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礼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真的只是一眼，他便愣住了。
从浴室走出的笙烟，身上缠绕着朦胧的雾气，一件紫色的吊带睡裙将她玲珑的身段衬托得恰到好处。
这条睡裙他认得，是她当初在Z国接受手术昏迷不醒时，他为她准备的。他记得她刚回M市与他共度的第一个晚上，他逗她让她穿这条裙子她死都不肯，最后硬是用一件日常棉质裙衫代替了睡衣。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无心，今天，她居然穿了。
她穿这件睡裙真好看，细细的肩带勾勒她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如牛奶般细滑，引人遐想，却又不低俗妖艳。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了她十秒，才回过神觉得自己是不是唐突了。
“那个……”他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我在找我的行李箱。”
他脸侧飘过的不自然悉数落在顾笙烟眼里，脑海中，郑烽说的那些话不断在回响。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他会想牵她的手，拥她入怀，甚至有最深度的欲念。
顾笙烟眨眨眼，微笑道：“我把你的箱子放到衣帽间了。”说完又补充，“这个玄关有点窄，我放门口怕不小心绊倒了。”
“哦，这样啊……”朱慕礼点点头，视线尽量不去看顾笙烟，“那我去拿。”他一边想着衣帽间在哪里，一边说到，“时间有点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拿了东西也该走了。”
“哦，对了，”顾笙烟站在他身后，软软的语调里带了些无辜，“我忘了告诉你，下午我办理入住时，前台跟我说这几天恰好碰上花卉节，酒店只剩现在这一间房了。”
朱慕礼脚步猛地一顿，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紧紧一缩。
没看到他变化的顾笙烟径自说着：“我想着如果再去别的地方找酒店，离邵广的试验田就远了，明天出行也不方便，所以，就暂时先要了这一间。”
朱慕礼涔薄的唇抿了抿，又抿了抿。
左胸口的某个位置，搏动的声响砰然有力。
他知道，她在撒谎。
他的指尖，刚刚其实已经触到口袋里的房卡了。
她没想到，他在给她拿吃的上来前，就自己去前台先把房间开好了，而且，前台还殷勤地问他要不要选楼层。
根本就没有什么花卉节，这里的房间空得很。
不过，她为什么要骗他？
看不见朱慕礼表情变化的顾笙烟还在道歉：“不好意思啊，早知道听你的话昨天先把酒店订好的，现在搞得这么尴尬。”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细若蚊蝇，貌似真的在为自己的冒失而愧疚。
一口长气被朱慕礼吸进胸腔，他将双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转身带着浅浅的微笑说：“没关系，一间就一间。”
虽然他也不能肯定她这么做代表着什么，但既然她给了机会让他跟她多待一会儿，他真的不想拒绝。
顾笙烟没想到朱慕礼就这么轻易被自己糊弄过去了。
小心脏冒出一点小小的窃喜，她强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指指浴室：“要不你也去洗澡吧，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都是灰尘。”
朱慕礼眼眸一深，简单应道：“好。”
关上浴室的门，朱慕礼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沉浸在会和她天各一方的忧伤中，怎么还没一会儿，她就貌似将自己世界的一扇门跟他敞开了。
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在进酒店之前，她执意让他去买路边摊了。
花洒喷出的水珠顺着结实的肌理滑落在光洁的地面上，男人的心情史无前例的复杂和彷徨。
想借着这个契机跟她更进一步，甚至还怀了好些冰释前嫌的期待，可隐隐的，他又担心她的安排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乐观。如果在她心迹未明时他打破了现有的宁静，那么一切会不会回到原点，甚至更糟？
他不是傻子，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对他这么做，他都会毫不怀疑这是一场引诱。可是，她不是别人，她是笙烟啊，是那个让他小心翼翼，完全没法把握的女子。
在纠结和彷徨中，朱慕礼逐渐觉得空气不够用，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浴室里待了大半天了。
平滑的皮肤被热水冲得发红，他连忙关掉花洒，胡乱拿了毛巾，将自己身上的水擦干。
走出浴室，一片静悄悄。
朱慕礼疑惑地叫了声：“笙烟？”
无人应答。
他往客厅那边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顾笙烟。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九点半。
他在浴室边洗澡边胡思乱想，居然就这么耗费了四十多分钟！
难怪她会无聊到睡着啊。
想到这里，他的眉眼温软了几分，接着便去卧室拿了条毛毯出来，打算将她盖住。
室内虽然开着暖气，但她毕竟只穿了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睡裙。就这么躺着睡觉，很容易感冒。
快走到沙发跟前，女人不知道是睡得过于天昏地暗还是怎么，一脚踢向沙发靠背，然后整个身体就因反作用力朝着沙发外侧滚去。
朱慕礼连忙丢了手上的毯子，疾步上前，用双手将她接住。
虚惊一场，他缓了口气，平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再抬眼时，她纯净的面容就这么不带任何遮掩地闯入了他的眼底。
曾经多少个日夜，他一觉醒来时，入眼的就是她这幅没有防备的婴儿般的睡容。他心底一动，拇指抬起，就想抚上她平滑的脸蛋。
客厅的灯微暖，她羽睫轻颤。
在接近她脸颊一寸的距离时，他生生扣住了手指。
如果他惊扰了她，如果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他未经许可就碰了她，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连现在他们心平气和的相处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