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婧妍艳色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我如果在他心里真有这么重要，也不会发生五年前的事情。”
五年前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哲恺不清楚内情，所以他不予评论，但这些年楚熙辰是怎么过来的，他最清楚。
“你认为当初楚总为什么娶你？”
“因为孩子。”很多个夜晚她都在想，如果当年她把孩子做掉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是不是她就会过得好一点？
闻言，哲恺笑着摇了摇头：“根本就不是因为孩子。”
慕婧妍放下咖啡杯，抬眼狐疑的看着他。
哲恺像是在酝酿着措辞，低头缄默了几秒，然后说道：“当年有一个女人偷偷怀了楚总的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甚至医生已经检查出是个男孩，但楚总没有丝毫的犹豫把那个孩子做掉了。
慕婧妍幽深的瞳孔剧烈一缩，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似是质疑他话里的真假，渐渐地，她垂下眼帘：“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楚总娶你并不是因为当时你怀了孩子，他的心里是有你的，而且任何人都比不上，包括小少爷。”
哲恺之所以和她说这些，是不想看到楚熙辰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倒下。
慕婧妍的心底弥漫着一层冷意，勾起的唇略带自嘲：“或许他的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没有温念念重要而已。”
哲恺解释：“不是这样的，楚总将温小姐送走后，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不是？”慕婧妍的双眸深沉幽凉，冷笑连连，“那你告诉我，如果我在他的心里真的谁都比不上，那他为什么还会背着我跟温念念在一起，还有了一个孩子？”
哲恺被她的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缓缓说道：“以楚总的身份地位，如果他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会有女人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倘若他不是喜欢你，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娶你。”
慕婧妍放在桌下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反复复好几次，像是漂在海面的浮萍，得不到可以抓缚的东西。
“哲恺，你怎么关心起他的私生活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再这么折腾自己，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
这些话本来不该由他一个秘书来说，但以楚总寡言少语的性子，是不会主动向慕婧妍说起的。
“他过得不好？”慕婧妍蓦然笑了起来，那幽凉的笑容里夹杂着讽刺，“难道我就过得好吗？”
这些年如果不是想到还有泽宝，她恐怕早已撑不下去了。尤其是在监狱里，她刚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整日郁郁寡欢，连续很长时间拒绝进食。
然而当她想通了，想要活下去的时候，却得了厌食症，无论吃什么都会被吐出来。
她被送到了监狱的医务室，是靠打营养针活下来的，那段时间，她的胳膊和手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头，脸部和四肢开始浮肿。很多个夜晚，她都梦见自己去陪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
想到那段黑暗的日子，慕婧妍浑身冰凉的簌簌发抖，她抓过一旁的包，快步出了咖啡厅。
站在咖啡厅外，她微仰起头，将眼底的雾气逼了下去，用力的眨了眨眼，又恢复了那个冷艳清泠的人。
下班后，她和耿亦尘说了一声，然后去了别墅。
进入客厅，吴妈接过她的大衣和包：“您这两天没来，小少爷天天念叨着您，天气越来越冷，也不敢让他出去，不然他早跑去找你了。”
慕婧妍温静的道：“他这两天的身体状况如何？”
吴妈将她的衣服挂起来：“一切都正常，昨天少爷还让医生来给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
慕婧妍问：“他在楼上？”
吴妈面容和蔼的道：“在画画呢，捣鼓了一下午了，说要送给你做圣诞礼物。”
吴妈倒是提醒了她，圣诞节快来了，她点了点头，走向楼梯，然后上了楼。
楚泽的房间并没有关严实，需掩着的，从微敞的缝隙中，慕婧妍看到他趴在床上，神情专注的画画。
她推门而入，楚泽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她，手忙脚乱的将东西藏进被窝里。
她进了房间，唇角带笑的道：“藏起来做什么？”
楚泽怕藏得不够严实，自己也缩进被窝里，冲她傻乎乎的笑着：“没什么。”
慕婧妍想到刚才吴妈的话，这小家伙应该是想要给她惊喜，所以她假装不知道。
楚泽问道：“妍妍，你知道温阿姨的电话吗？”
慕婧妍怔了怔，淡淡的说道：“怎么了？”
房间里开了暖气，楚泽没有戴帽子，光秃秃的小脑袋十分的精神，他道：“我想邀请菲菲来我家玩。”
慕婧妍将床上的画笔收了起来：“问你爸爸，他也许知道。”
楼下客厅传来争执声，慕婧妍和楚泽对望了一眼，慕婧妍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上朝下看去。
是叶诗扬带着白文文前来，但被吴妈拦在了玄关处，不让他们进来。
叶诗扬看着吴妈，面容冷肃的道：“你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连我也敢拦着？”
吴妈硬着头皮回答：“夫人还是请回吧，小少爷在休息。”
“难道除了来看泽宝，我就不能来这里了吗？”叶诗扬的心里窝着一团火，自然语气重了一些。
这吴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竟然连她都敢拦，还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吴妈磕磕巴巴的道：“夫人，您也知道，没有少爷的吩咐，我哪敢拦您。”
叶诗扬黑着一张脸，她就这么不受欢迎吗？她生的好儿子竟然不让她进屋！“凡事总得有个理由，他吩咐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倘若告诉她实话，只要慕婧妍在，楚家的任何人都不能来，那叶诗扬铁定会被气得不轻。吴妈微低着头：“我一个下人哪敢过问，这你得去问少爷。”
楚泽也从房间里出来，拉着慕婧妍的衣摆，看到白文文后，他一脸不高兴的嘟着嘴：“那个女人真讨厌，吴奶奶拦的好，就不要让她进来。”
慕婧妍怕被楼下的人发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听到叶诗扬拔高的声音里充满了火药味，抿了一下唇，说道：“你爸爸要是再不回来，吴奶奶就要被赶出去了。”
楚泽一听，蹭蹭的跑进房间，拿过桌上的手表电话，给楚熙辰打了电话。
楚熙辰刚开车到雕花大门外，就接到了楚泽的电话：“爸爸，你赶紧回来，奶奶和白阿姨来了，妍妍也在呢。”
楚熙辰听到叶诗扬把白文文带来了，不由得想起那一次，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随着缓缓开启的大门，车子驶了进去，然后开进庭院。
听到汽车的声音，叶诗扬和白文文回头，看到楚熙辰从车上下来，长退一迈向她们走来。
走近后，楚熙辰喊了一声“妈”，将一旁的白文文彻底无视。
叶诗扬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楚熙辰一看到白文文就浑身不舒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你又带着这个女人来做什么？”
叶诗扬穿着貂皮大衣，手臂上挽着昂贵的包包，但就算保养的再好，但到底是上了年纪，一皱眉，额头和眼角就呈现出细细的褶皱。
“我和白文文来看泽宝。”
楚熙辰面色有些阴沉：“我儿子为什么要一个外人来看？”
白文文两手不空的拎着东西，一袋是水果，其他的都是玩具，听到楚熙辰的话后，她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着甜美的笑容，声音又柔又软。
“我有好多天没有看到泽宝了，挺想他的，所以就和伯母一起来了，如果是因为我冒昧的前来，还希望楚总不要生气。”
这番话不但说得很得体，还显出了她的大度。
二楼走廊上，慕婧妍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遂进了房间。
楚泽跟在她的身后，替自家老爸说好话：“妍妍，你别生气，我爸爸不喜欢那个白阿姨的。”
慕婧妍敛着眸光，温温静静地道：“我没生气。”
楚泽不相信：“可是你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没说话。”
她勾了一下唇：“看热闹只需要看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吴妈上来喊他们吃饭，慕婧妍牵着楚泽下了楼。
叶诗扬和白文文已经走了，楚熙辰坐在沙发上，微微合眼休憩。
“爸爸。”楚泽上前，爬上他的腿坐着，抱着他的脖子狠狠的亲了一口。
楚熙辰睁开眼睛，抹了一下脸上的口水，脸上略带嫌弃，吴妈赶紧递了纸巾给他，他接过擦着手指：“以后那个白文文再来，你就直接让小丁叔叔把她扔出去。”
楚泽表达出自己的不敢：“她是和奶奶一起来的。”
楚熙辰的黑眸淡然无波：“那就连她一起赶出去。”
楚泽一脸惊悚的看着他：“爸爸，我们老师说要尊老爱幼，听爸爸妈妈的话，你这样是不对的。”
楚熙辰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将他从腿上拎了下来，起身走向餐厅。
楚泽迈着小短腿跟在他的身后：“爸爸，上一次开家长会你没去，老师说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你这样会教坏我的。”
楚熙辰温淡的嗓音响起：“要是再啰嗦，晚饭就不用吃了。”
楚泽撇了撇嘴，放慢脚步牵住慕婧妍的手指，对着楚熙辰高挺宽阔的背影，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表示不满。
慕婧妍被他给逗笑了，弯了一下唇角。
吃过饭后，吴妈带楚泽去了洗手间，楚熙辰看向慕婧妍：“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哲恺查不到，所以他只能问她了。
慕婧妍敛着视线，淡淡的道：“摔了一跤而已。”
她那伤势不可能是摔的，但她不愿意说，楚熙辰也就没再问。
楚泽从洗手间出来，在慕婧妍的身边坐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到少儿节目，然后看起来。
要是换作平时，楚熙辰肯定起身离开，然而他今天坐着没动。
楚泽奇怪的问道：“爸爸，你今天不忙吗？”
楚熙辰喝着饭后茶，淡淡的“嗯”了一声。
楚泽又道：“你不是每天都很忙的吗？”
吴妈在一旁帮忙回答：“小少爷，你平时不是抱怨少爷没时间陪你吗？他今天正好有时间陪你，你不高兴吗？”
楚泽说道：“今天我不用你陪，我有妍妍陪。”
楚熙辰没说话，他怀疑自家儿子是故意的！这个小兔崽子越来越嚣张了！
他斜睨向他，俊脸上带着堪称温柔的笑容，一字一顿的道：“你确定不用我陪？”
楚泽看着他脸上的笑，战栗了一下，自家老爸对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为什么他明明在笑，可他却看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糟糕，老爸生气了！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移动小屁股挪近他，顺势爬上他的腿，窝进他的怀里，蹭着撒娇：“爸爸终于有时间我了，我太高兴了。”
说完，揪着他的衣服爬起，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慕婧妍听到楚泽的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楚熙辰平日太忙，而她又不在身边，别人的童年都有父母陪伴，而他却是没有。
她不经意的一瞥，看到楚熙辰脸色凝了一下，大概也跟她想到了一块，他嗓音低沉的道：“以后爸爸会多抽些时间陪你。”
楚泽一脸的开心：“以后我不但有爸爸陪了，还有妍妍了。”
慕婧妍的视线从楚泽的脸上，移向楚熙辰，他偶尔还会咳嗽几声，但楚泽赖在他的怀里，他都是尽量的忍着。
以前他都不曾生过病，现在只是感冒而已，这都好几天了还没有完全康复，抵抗力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看着男人英挺的侧脸，她想到了哲恺说的话，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无论是在狱中还是出狱后，结合离婚时楚熙辰想尽设法的抢走泽宝，她都一直在想，他当初娶她是因为孩子吧，可今天听完哲恺的话，她忽然不确定起来。
就像哲恺说的，他若真的想要一个孩子，有多少女人愿意为他生，何况那个已经成型的男孩他都没有留下。
她忽然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