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能怎么说？
陌无疆生来便是这样的人，一身反骨，随心所欲。
镇国公府的基业是他年少时一身豪情无处发泄，被先帝所说的宏图大业所吸引，这才入了先帝麾下，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后来他觉得这些荣华富贵没有意思了，想要抽身而退，偏偏嘉平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逼着他留下来了。
如今他找到了后继之人，将手中一切权柄全数交托出去，一点儿也没有给自己留下。
何其洒脱！
但是如此他就没有自保之力了吗？如此他就不能够庇护自家儿孙了吗？就要牺牲孙女的一生来保全陌家吗？
并不会。
陌无疆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陌无疆。
只要他不愿，谁也无法勉强他做任何事情！
诚如他所说，若是陌微凉想要，他就能够护佑她安坐天下。
而反之，倘若她不喜，别说是陌惊弦，便是先帝从棺材里跳出来说要他将孙女儿交出来，他也能大脚丫子把先帝给踩回棺材里，再钉上十八颗长钉将棺材封死，重新埋回去！
卫国公真是，羡慕嫉妒得面目全非。
“行行行，我坐井观天，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反正都是你家里的事，我管不上！”
爱咋咋滴！
“怎么管不上了，管得上的！”陌无疆勾着他的脖子拉过来，“我问你，我那大孙孙瞧着可是对此事势在必行？可是此生非小孙孙一人不可？可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那一等痴心？”
卫国公哪里知道！
“这你问他去啊！”
“这不是不合适嘛！我去问，显得我多上赶着将小孙孙塞给他似的！我那小孙孙虽然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那也是独一无二，世上一等一的好姑娘！可不是谁来求都能求得到的！”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形容一个小姑娘，你是咋想的？
但是想想陌微凉干的那些事，设计坑害皇子皇孙，半夜闯入朝廷大臣府邸威胁要杀人全家，被皇帝禁足还敢私自出京，千里奔赴南疆。
关键是最后还哄得嘉平帝对她所作所为轻拿轻放。
这本事确实挺独一无二的。
再加上一个无理由给她撑腰的陌无疆。
一般人还真消受不了。
“那你等着不就行了？等到他亲自开口跟你求娶微微丫头，你当面问他岂不是更好？”
“这你就不懂了，问那自然是要问的。”
但是私下里的调查，找人旁敲侧击摸清他内心的想法，探知他的底线，这都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在陌无疆原本的计划里，没有这一项。
他是想着大凌的事情一了，他就带着儿子儿媳妇，还有可爱的小孙孙一起退出大凌，周游天下！
小孙孙要是想嫁人了，就给她招个夫婿上门！
毕竟这么合他脾气的小孙孙，他可舍不得将人嫁到别家去受苦！
还是放在自己家里的好。
可是如今，陌惊弦对小孙孙动了心思了，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陌惊弦是要争夺皇位的人，他总不能让一国之君入赘吧？
而且当皇帝的，难免三妻四妾后宫佳丽无数，这要是自己孙女婿，他非得将他的脑袋砸稀烂不可！
但是要让陌惊弦为了陌微凉放弃当皇帝，这话他说不出口。
毕竟这孩子因为这件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一定要去做的事情，陌惊弦要的就是夺回原本属于他祖父或者他父亲的大凌帝位。
唉。
陌无疆有些发愁。
一个大孙孙，一个小孙孙，手心手背……咳，他还是偏心小孙孙一些，只有一些些，绝对不是很多！
只是这男女姻缘之事实在是麻烦，即便是他也觉得无从下手。
卫国公难得见他发愁，心底暗笑：“你愁个什么劲！小儿女的事情，既然你不反对，就顺其自然好了。而且，那小子自己动了心，微微丫头如何，还不知道呢！”
陌无疆被说服了，虽然是暂时的：“还是先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吧。”
镇国公府里，陌微凉也在问陌染：“爷爷突然回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陌染脸色就有些黑了：“不是什么大事。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话题转移得十分生硬。
她也就不问了：“三天之后。”
要去北宸，第一要紧的就是关文路引，这件事交给陌十九去办理就行了。
陌微凉另外吩咐了铺子里的绣娘，暂时停下手中的伙计，专门给她和陌染多做几身衣裳。
陌染本来以为她要做男装，毕竟出门在外穿男装比较方便。
但是绣娘做好了衣裳送过来，他才知道不是男装。
甚至不是普通的女装。
看着那一件件色彩艳丽，花纹繁复，一看就十分贵的华丽衣裳，陌染很怀疑自己跟着去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怎么觉得小侄女是去北宸游山玩水的，还是那种非常奢侈的游玩。
有架打吗？
给陌染做的衣裳形制倒是比较简单，重点在于不影响他动手。
只不过所用的布料和绣线都不是凡品，一看就非常贵气。
陌微凉还另外准备了几身尺寸略大一些的衣衫，还有几套小孩子穿的衣衫。
一切准备就绪，她叮嘱秀嬷嬷与有霞等，关起门来过日子，有什么事就去卫国公府讨个主意。
有月倒是兴高采烈，因为这一次她终于不用留在家里了。
到了与谢愚约定的这一天，陌微凉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出了城，在城外换了马车，让车夫赶着镇国公府的马车直奔西山。
而她则带着人与谢愚汇合，转道北上。
在她出城之后，卫国公换上了国公衮服，揣着奏折进了宫，求见嘉平帝。
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宫里就传出了消息，道是卫国公自请告老，卸下身上担任的将军之职位。
更有小道消息传出，说是卫国公担心自己儿子保不住爵位，干脆直接将隶属于国公爵位的私兵打散，分给几个在军中历练的孙儿掌管。
卫国公世子平白担了世子之位，却一点儿兵权也没有捞在手里。
嘉平帝，很想答应！
但是他只能推辞，还撑着病体好生安慰了卫国公一番，说些大凌还离不开卫国公等开国老将的护持，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也还需要老臣的辅佐云云话语。
然后俩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互相自我感动，抱头痛哭一番。
哭完，还该干嘛干嘛去。
卫国公演了一场大戏，又哭了快半个时辰——主要是年纪大了，半个时辰已经很费心力和眼泪了，要是他年轻那会儿，别说半个时辰，便是三个时辰他也哭得出来！
言归正传。
卫国公先进宫跟嘉平帝演了一场大戏，让流言先传出去，这才回到家里，召集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和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孙子一同议事。
主要是安抚嫡长子，也就是卫国公世子。
毕竟将兵权交给别人，这是打世子的脸，反倒是其他人没有损失还有所获益，要是这样还有意见，他觉得自己还是提得动刀的。
等安抚好家里，又过了几天，他缓过来了，再次进宫请辞。
嘉平帝再拒绝。
如是三次，嘉平帝才“勉勉强强”答应了卫国公所请，免去了卫国公身上的实职，只保留了爵位。
和爵位对应的兵权。
这件事整整闹了有半个多月，嘉平帝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但是也没有往陌微凉身上去想。
而此时的陌微凉已经抵达了北宸。
谢愚又体验了一把自己上次押送粮草之时，接到她的来信，马不停蹄赶路的疯狂。
毕竟他一路上除非必要压根就没有下过马车，一直都在赶路。
而这次，也没有什么差别。
陌微凉准备了三辆大马车，每个人配备两匹快马，马累了换一匹，人累了就上车去歇息一下。
短短半个月时间，便让她一路从大凌御京赶到了北宸上京，附近的小镇上。
然后一行人改头换面，伪装成北宸当地的富家子弟，打着游学天下的旗号大大方方地在北宸上京附近游山玩水。
真游山玩水。
顺便打听一下上京里有什么消息。
只不过他们初来乍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打听到的消息都只是一些表面消息，没有什么用。
然后陌染出去了一趟，陌微凉心知他是在联络陌氏在北宸的势力。
即便她并不想将陌氏牵扯进来，如今也需要陌氏的势力为她提供准确有效的情报。
陌染带回来的消息不太好。
“七天之前北宸举办春猎，小皇帝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骨，在猎苑休养了几日之后，被送回宫中安养。”
“如今，因为小皇帝受伤，太后担心民间人心不稳，会有宵小趁机作祟，便下令整个上京实行宵禁戒严。上京城里的人不准离京，外来要入京的也要严加盘查，许进不许出。”
陌微凉问：“怎么是北宸太后下旨，摄政王呢？”
“北宸摄政王因为小皇帝摔下马一事，被太后当面训斥，但是他心有不满，没等太后训斥完，就拂袖离去。至今，都还没有回京。”
她脸色阴沉了下来：“咱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