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净怔怔地站在冬画的尸首前，似三魂七魄都飞离了身体般呆傻。
徐童的脸色也惨白如纸，一双眼瞪得圆圆的仿佛铜铃般。
秦莲笙垂眸，注视着冬画苍白的脸庞、紧阖的双眸，淡淡地说道，“她死的时候，瞪着双眼。”
死不瞑目，在她以为最安全的地方。何其讽刺的事？！
徐净紧攥着拳，眼里闪着泪光。“是那些紫国人？”说话间，他移目，看向秦莲笙，悲痛犹似潮水在他莹黑如缎的眼底不断翻滚。
秦莲笙正视着他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房嫣。”
徐净惊骇万分，口大张成“o”。
“什么？”徐童失声道，“怎么可能？”
秦莲笙斜了头，瞥眼一旁尚怔望着后窗的房恒，冷声道，“那女子是不是房嫣，本宫不清楚。但救回来的这个女子掌心、指间有一层很厚的茧子。那不是一个青楼红牌应该有的。那是一个长期习武之人才会有的茧子。”
因为房恒所说句句属实，所以她也就默认关于房嫣之事房恒的话不会有错，疏于了严格审查，终致今日惨剧。当然，若非今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房嫣只怕不会这么快动手！她原本的目标应该是徐净。
思及此，她忍不住阖目长叹一息。
徐净紧紧闭上双眼，哽咽着说道，“是……是末将害了她。”说话间，一滴清泪自他眼角破睫而下。
泪闪烁着烛光，自他脸庞滑落，滚至嘴角。
“她……”房恒仿佛大梦初醒般，懵懂地望着秦莲笙，“她怎么会武功？小人的妹妹未曾习过武。”
秦莲笙重叹一息，幽幽道，“倘若如此，那……你妹只怕……”
房恒痛苦地闭上眼，胸膛急剧起伏，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她是谁派来的，目下还不清楚。”秦莲笙深望着地上的冬画，冷声道，“但本宫一定会查出幕后，为冬画报仇！”
徐净缓缓蹲下身，为冬画捋了捋鬓边的碎发。
铅灰色的袄裙左胸处已被鲜血染红。鲜血干涸，变成了发黑的暗红。暗器精准地射入了冬画的心脏。她死前没有受多少苦。但这也证明了，那房嫣的武功不弱。何况，她之前掩饰地极好，就连秦莲笙也没有察觉出房嫣的武者气息。
“房嫣进入县衙，企图接近徐净，”杜清城微蹙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是做了长远的打算，而其用的也是美人计。这两点和当日曹吴氏意图设计我的手法如出一辙。”
秦莲笙微微颔首，“的确如此。不过，这么久了，房嫣一直未曾与县衙外有过接触。这说明她应该不是听命于史黔。”
“殿下，”徐净站起身，“冬画准备埋在何处？”
秦莲笙正视着徐净那双凝着悲痛的眸子，沉声道，“咱们还要继续前行，只能将其暂时安葬在祁隆湾郊外。”
“殿下，可否允许末将以爱妻之名安葬冬画？”徐净低垂眉眼，难过地说道，“几日前，她便与末将互许了终身。”
徐童惊得目瞪口呆。一晌，他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审视的目光不断在冬画和徐净身上来回逡巡。
许是见秦莲笙迟迟不表态，徐净索性跪倒在秦莲笙面前，“还请殿下成全。”
并非秦莲笙不想成全，只是……她叹口气，倾身扶起徐净，低声劝道，“你无需自责，冬画从没怪过你。”
徐净低着头，紧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她若在天有灵，定不希望你终生背负此事。”这才是她的担忧，也是她迟迟没有开口的原因。
“请殿下成全。”徐净再次倾身恳求秦莲笙。
秦莲笙微微颔首，“依你所言便是。”
“多谢殿下成全。”徐净单膝跪地，拱手叩谢。
“起吧。”说完，秦莲笙移目，瞄了眼脸色惨白的房恒，“房嫣之事，虽然罪责在你，但念在你们兄妹情深的份上，本宫不再怪责于你。”
房恒“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后，直起身，朗声道，“谢殿下宽谅。只是，房恒还有一事相求。”
秦莲笙眸色一寒，漠然道，“本宫知道你所求不过为了寻找你妹。本宫会查清此事，但不是为了你妹，而是为了冬画。”
“谢殿下。”房恒再次叩首谢恩。
这时，徐三和徐五领着侍卫回到了院子。两人甫一进屋，忙不迭拱手道，“殿下，小的无能，把人跟丢了。”
“跟丢了？”秦莲笙有些意外。
徐三和徐五与徐净徐童同样是隐卫出身，一样武功高强、轻功不弱。他们却跟丢了房嫣？！那么只有三种可能：一、要么徐三徐五不熟悉地形；二、要么房嫣的轻功在二人之上，三、……
这时，徐三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眼，他还是启口道，“小的追出县衙，跟着她来到城门附近。不想，她使了一招声东击西，将县城的守卫引到了小的这边。小的们一时脱不了身，结果……”
秦莲笙最不希望发生的可能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房嫣之狡诈，徐三和徐五绝非其对手。
“小的无能，还请殿下责罚。”徐三和徐五一齐跪下，不约而同地请罪。
秦莲笙摆摆手，“去休息吧。你们也忙了一天了。”说着，她一面拾步朝内屋走去，一面道，“将冬画移至西厢房，明日一早再准备灵堂事宜。”
“殿下放心，”徐净沉声道，“末将会妥善安排，绝不会让冬画受一点委屈。”
听得此话，秦莲笙不由停住脚，回眸瞥了眼依旧沉浸在失去爱人痛苦中的徐净。
完全不怨责徐净，是不可能的。但此事说来，她也有一定责任。只是徐净这些不让冬画受委屈的话其实毫无意义。毕竟，与其失去后方才难过、悲伤，莫若在人活着时好好珍惜。
徐净似乎也察觉了秦莲笙异样的注视，低下了头。可那一脸的悔恨如何遮掩地住？
“都回去休息吧。”说完，秦莲笙举步走进了内屋。
面对空荡的屋子，她不禁想起方才的一幕幕，更忍不住忆起曹吴氏勾引杜清城之事。好在一切止于未然，只是可惜了冬画。想着，她不由悲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