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轱辘”，一颗血糊糊的人头滚到了秦惊鸿脚边。
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可能的结果，但亲眼目睹皑墨的人头滚落到面前，他还是忍不住颤栗，不是因为惧怕，而是由于心痛和震惊。那种蚀骨的痛楚仿似毒蛇吞噬着他的心、他整个人。
“借刀杀人，玩得很溜嘛！”秦莲笙面无表情地走向秦惊鸿，“你是确定我不敢杀你，是吗？”
秦惊鸿紧咬牙关，忍着钻心的痛，正视着她冷厉的眸光。“要杀便杀。”说着，他闭上了眼睛，似在等待刽子手行刑的犯人。
此刻，他既为皑墨被杀感到痛苦，又为他的莽撞而感到痛心。他的确是吩咐皑墨暗中跟着秦莲笙以探明她们的行踪，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自沈厉越出现，他察觉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虽然他也明白若是乖顺交出暗桩和细作，不存一点私心，秦莲笙会给自己一个安稳的生活。但是，他不甘心，不愿意放弃筹谋多年的计划。
“噌，”秦莲笙拔出匕首，锋利的刃身紧贴着秦惊鸿的脖颈。
冰凉的匕首，透过肌肤，带来一抹仿佛隆冬霜雪般的寒意。
秦惊鸿睁开眼睛，注视着秦莲笙那双淬着寒霜的水眸，“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为何还不动手？”
匕首贴得更紧了，一种没来由的压迫感自他脖颈间悄然升起。他的心弦也蓦地绷紧，似随时都将断裂一般。
“别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她的每一个字都仿佛顽石，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
秦惊鸿惨然一笑，“我已经几番挑战你的底线。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很想激怒她。他想看看她对他到底能纵容到什么程度。而这份纵容，到底是因我那玉锁，还是梦中那另一世牵扯不断的感情纠葛。
秦莲笙握着匕首的手攥得更紧了，骨节泛起惨白的色泽。她逼视着秦惊鸿，双眸仿似两汪急流中的旋涡，下一刻即将把他吞没般。
他探过头，在她耳畔吐气如兰。“你放不下那玉锁？还是放不下另一世的过去？”
秦莲笙紧绷着脸，愤怒的眸光犹如火舌，似要把他燃烧成灰般。
这时，杜清城来到了秦莲笙身侧。他伸出手，大掌覆在了她的小手上，似在无声地安慰着她。
秦惊鸿蔑了眼杜清城，嗤笑道，“怎么？你这么急匆匆地走过来，是担心我和她旧情复燃？”轻佻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
杜清城黑眸深邃似子夜苍穹。他轻抚着秦莲笙的肩，“莲笙与你从无旧情，何来复燃？”
秦惊鸿冷笑一下，“那是属于我和她的过去。”
“我、她”刻意咬重，似在向杜清城宣示主权。
杜清城摇了摇头，“你和她没有过去，那只是个虚无的梦。与其沉浸在缥缈的梦里，莫若醒来活在现实中。”
“你以为莲笙真得放下了那段过去？”秦惊鸿散漫的目光掠过杜清城覆在她肩上的手。
他笃定她内心依旧放不下那曾经的痛苦经历。有爱方才有恨。无爱，何来恨？如果她根本不在意过去，那么她也就不会在乎玉锁，更不会一再容许他打破她的底线。
杜清城沉下脸，双唇紧抿成线。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蕴满了千秋寒雪般的冷意。
一直沉默的秦莲笙眸色一暗，猛地挥臂。
一股剧烈的刺痛感蓦地从他左肩袭来。
他定睛一瞧，见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左肩，匕尖自他后背穿出。殷红的血很快染红了他银色的外袍。
秦莲笙咬牙切齿地说道，“秦惊鸿，下一次，我的匕首将捅进你的心。”说话间，她漆黑如墨的眸底布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秦惊鸿的确做了不少梦，但感情，之于他，就如同夜晚的月亮，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他从来不知道那梦里的事能让秦莲笙如此恨意斑斑。看来，梦中的那个孔子良，在秦莲笙心里地位不低，至少曾经如此。
秦莲笙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惊鸿，终于用力拔出了匕首。
秦惊鸿闷哼一声，紧紧捂住了疼痛难忍的左肩。
“徐净，给他上点药。”秦莲笙从袖袋里扯出一张黑色丝帛，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匕首。
一直默不作声的冷妖娆终于打破了沉默。她狠狠地踹了脚瘫软在地的陈林，厉声道，“把你外甥女怎么勾引龚尚荣的事儿说出来！”
陈林本已被吓得面如土色，此刻骤然被狠踢一脚，连叫唤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盯着营帐前方那一坐一站的觉慧和朱星宇。
朱星宇漠然地瞅着瘫软在地的陈林，轻描淡写地问道，“哦？你外甥女和龚尚荣在一起了？”
陈林怔怔地望着前方两人，直到冷妖娆又抬起了脚，就要朝他肩上踢去，他方才幡然醒悟，忙点头如捣蒜，“是，是。”
“什么时候的事儿？”朱星宇倾身，拿起案几上的匕首，不紧不慢地把玩起来。
陈林吓得满脸是汗，梗了半天，方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半年前。”
朱星宇将匕首握在手中，表情凉薄。“养在哪儿？”
陈林深埋下头，嗫嚅道，“京城三巷子胡同38号。”
朱星宇冷笑连连，“还真是会选地方。”说至此，他陡地敛了所有的表情，阴冷的目光仿似冬雨般瘆人。“那是我姐陪嫁的宅子。他胆子真不小。”
陈林打了个冷颤，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放心吧。”朱星宇邪肆的声音带着几分阴风恻恻的冷意。“我会成全他们的。”
陈林不敢吭声，只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惊鸿木然地坐在地上，双手捧着皑墨的头，任由徐净帮他上药。言语相激，不是他的嗜好。但是，如今他已孑然一身，孤独凄凉袭上心头。皑墨被杀，他有一定责任，但是最根本的祸首是……
想着，他不由将恨意斑斑的眸光投向营帐另一头。
皑墨，你放心，今日施之于你的，日后我一定双倍奉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