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的皇帝，身心疲惫的来到了乐安宫。
恭候多时的徐贵妃，轻车熟路的站到李世民的身后，给他按揉起了发酸的肩膀。
李世民闭着眼睛。
脸上尽是享受之意。
当年，每当他累了倦了困了的时候，长孙皇后也是这样给他按着肩头的。
这些年来，李世民之所以独宠徐贵妃一人，除了她长的漂亮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徐贵妃按摩肩头的感觉，与当年的长孙皇后一模一样，在让她按摩之时，李世民闭着眼睛，能短暂的自我催眠，告诉自个，自个平生最爱的女人还在。
徐贵妃对此也心知肚明。
所以在给李世民按摩之时，她从来不说话，也不发出一点声音来，甚至连呼吸都会刻意的非常轻微，目的，就是不去破坏皇帝这短暂的幻想。
约摸小半刻钟。
李世民睁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徐贵妃这才笑着道：“皇上可轻松些了。”
李世民拍拍她的柔夷，没说什么，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徐贵妃轻声问道：“那臣妾就让他们传膳了。”
“嗯，传吧，朕也饿了。”
徐贵妃给一旁的女官递了个眼神。
那女官将腰弯下，默默行了一礼，扭头出了殿。
不多时。
这女官领着几个提溜着食盒的太监侍女进来。
李世民崇尚节俭，对这饭食上的要求没有多高，所以这饭菜也不多，寻常就是几个凉菜几个热菜再加上一碗汤，隔个两天开一次荤。
昨日刚刚吃了些羊肉，今天不是开荤的日子，但是宫人还是端上来了一盘水煮肉，并且还是牛肉。
虽说现在并不缺耕牛，但李世民身为皇帝，为了表示自个对农桑的重视，这宫里基本上是不会宰牛的，李世民吃的牛肉，基本上都是程咬金送的，所以，此刻，一看见这盆牛肉，皇帝陛下就笑骂着道：“那个老匹夫，家里头的牛，又不知给安了个什么死法。”
徐贵妃微笑着道：“卢国公也是一片好心，皇上可别因此责罚他。”
李世民摇摇头，也没说不责罚，也没说责罚，只是道：“京畿府那，已经跟朕告了好几次状了，这老匹夫，一天还不知收敛，这牛肉有什么好吃的，就不能多吃些羊肉吗。”
说话间，皇帝陛下已经是连吃了几口肉片。
正咀嚼时，李世民突的想起什么来，问向张阿难道：“这牛肉，御膳房那边，还有吧。”
张阿难也是笑的道：“还有，卢国公每次，都是将整块里脊肉都送进宫里来，陛下要是觉得不够，奴婢让他们再抓紧做些来。”
程咬金的这一顿肉，送的皇帝陛下好像很欢喜，只见李世民看着那满满一大盆牛肉，笑着道：“朕可没那老匹夫那么大的胃口，一头牛，那老东西，三四天就能啃个干干净净。”
摇摇头，李世民再道：“去，剩下的送到高明那里去，他身子不好，正好该多吃些肉补补。”
张阿难点点头，正要吩咐人去送时。
李世民的笑容突然一淡，幽幽补充一句道：“你亲自去吧，就你一个人去，注意些，别让人看到了。”
张阿难像是明白了什么，默默拱拱手，旋即转身退了出去。
李世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嘴里虽然仍旧咀嚼着，可这肉的味道却是不如刚刚那般的香了。
张阿难去御膳房取了肉，用一块不起眼的布包好之后，将其放于衣袖中，而后两手端在胸前，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秦王府，到了门口，这才将肉从袖中取出，拿在了手里。
这个时候，林宇也在吃饭。
见到张阿难突然上门，林宇还以为是李世民有什么事，连忙放下了筷子站起。
“奴婢来没别的事，殿下接着用膳就是。”
说了一句，张阿难将肉递给程良骏，不卑不亢道：“卢国公家今日突然死了牛，卢国公送了些进宫来，御膳房给陛下做了一些，剩下的这些，陛下让奴婢给殿下送来，陛下说，殿下身子弱，现在正需多吃点肉，好好补一补。”
林宇心里有些感动。
起身至门口，冲着徐贵妃寝殿的方向，恭恭敬敬俯身拱手，朗声道：“孩儿，多谢父皇。”
张阿难拱拱手：“殿下，那奴婢就回去了。”
林宇冲着程良骏道：“你送送张公公。”
程良骏跟着张阿难出去。
雪依旧下着。
张阿难的影子在雪地里拉了好长。
林宇看着他的背影，在看看被特意用蓝布包裹着的肉，突的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程良骏带着寒气进来，见林宇的神色有些不对，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怎么了？”
林宇的视线从那块肉上移开，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去，将肉拿给惠娘，让她先放好，明天我教她烤肉串。”
程良骏点点头，拿起肉又跑了出去。
约摸十几息，他再次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殿下…”程良骏揉了揉发红的耳朵，问道：“惠娘问，要串那肉串，用不用备下什么料，她好提前准备，还有那牛肉用不用香料腌一下？”
“不用，给她说先放着就是了，该准备的明天再弄就是了。”
程良骏听完又要往外跑，林宇开口唤住他：“等会去说就是了，你听到了，这肉是卢国公府送进来的。”
程良骏点点头。
林宇站到门口，将挂着的帘子掀到两旁，看着漫天大雪道：“赶明有空了，你去趟卢国公府吧，怎么也得去看看，这去了黔州两年了，卢国公想必心里也挂念着你。”
程良骏突的低下头，神情有些沉默。
林宇侧首看了一眼，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于是问道：“怎么，你和卢国公的关系，不亲近？”
“不是。”
程良骏一把抬起头来，连忙道：“叔父对我很好，只是…只是……”
“结结巴巴的做什么，有话就直接说。”
程良骏暗叹一口气，小声道：“只是小的现在是戴罪之人，还是不去的好，免得给他们添麻烦。”
林宇一愣。
认真看了程良骏一眼，旋即长叹一声，微微抬首看着朦胧的夜幕，有些惆怅道：“你倒是让我连累了。”
“殿下，我……”
程良骏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直接急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