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林中更是漆黑一片，四处垂下的藤蔓好似从幽冥地府中伸出的无数双鬼手，张牙舞爪欲要将人拖入无底深渊。
周莞尔有些害怕，抱着双膝蜷缩在面前篝火带来的些许明亮之中，好像这火光映照的范围是一个结界，可以保护她不受黑暗中的鬼怪侵袭。
四周一片寂静，不闻虫鸣鸟叫，唯有篝火中的干柴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以及不远处姜小楠手持长刀“咚咚咚”剁着野猪肉的声音。
火光下，她的影子拉的老长，再配合上她大开大合劈砍的动作，更显狰狞，简直比鬼怪还恐怖三分。
江去病则抽着烟默不作声，仔细打量着姜小楠的背影。
只见她手法很是熟练，先是一刀将已经死透了的野猪开膛破肚，掏出一堆稀里哗啦的猪下水扔给一旁神态慵懒的黑豹。
还没等东西落地，黑豹便快若闪电一般瞬间接住，也不见咀嚼，囫囵吞入腹中。之后又像一只大猫侧卧在旁，尾巴时不时扫弄，砸的地面啪啪作响。
这一切都很正常。
他带着周莞尔寻到了姜小楠指的一片破落村寨之中。
姜小楠也很快带着野味回来，生火做饭。
这一切都很正常，如果不是周莞尔一句无意中的提醒。
如果不是这片破落的村寨和昨晚他们进入的村寨太过相似。
如果不是他们走进一间相似到简直是翻版的姜小楠家，看见一个昨晚才见过的拐棍躺在一具枯骨旁。。。。。
如果没有这么多如果，江去病甚至还觉得此时此刻有些温馨，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他看见了。。。。
转头看了一眼和鹌鹑一样缩在自己身边的周莞尔，江去病轻咳一声，冲着忙碌的姜小楠道，
“要帮忙吗？”
“不用，你们把火上的兔子转一转。”
姜小楠回头笑了笑。
篝火之上正有一只兔子被烤的焦脆金黄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江去病依言照做，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假装无意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他不敢说的太直白，因为他和老爹吹牛逼时好像听老爹嘀咕过，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会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时候，如果有人点醒，那么会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醒悟过来灰飞烟灭，要么是不肯接受彻底暴走。
此时无论哪种情况，都是江去病不想见到的。他将这个说法告诉了周莞尔，因此二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求证。
听到这个问题，姜小楠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经常进山，有一次失足落下山崖，醒来后就看见这个地方了。”
“哦，我这不是忘了嘛。”
江去病立马点头，不敢说半个不字，哪怕姜小楠并没有和他说过这个。
接着冲一旁的周莞尔歪歪脑袋，示意该她问了，免得自己一直问让她怀疑。
周莞尔会意，但显得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才勉强镇定道，“姜。。姜姐姐，我好像听你说过这里以前是土匪窝是吧？”
“对呀，我下午才和你说的呀。”
“那你咋知道这里是土匪窝的呀？”
周莞尔心一横，接着问下去。
听到这个问题，姜小楠竟然轻笑一声，回头没好气道，“你们这是干嘛问东问西的，我当然是听我嘎婆说的啦，你们要是没事干就去捡些柴火来，今晚要用呢！”
“哦哦哦，好的。”
周莞尔好像如临大赦一般，爬起来就要“听命行事”，但看了一眼身后的黑暗，又止住脚步。
“我去撒尿。。。”
江去病找了个理由，起身和周莞尔同时离开。
等二人觉得走的差不多了，江去病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看？”
“我想想啊。。。”
周莞尔不停地来回踱步，边走边自言自语，“首先我们看见的肯定没有错，因为我上午坐在车后的时候用手机拍照来着，刚才也比对过了，除了破败不堪之外，基本布局都是一样的。”
“继续。”
江去病赞同这个观点，他们之前的确对比过了，尤其还有那根拐杖。
那天晚上，这个婆婆牵住他们的时候，是自己替她拿着这根拐杖的，所以一眼便能认出。
周莞尔见江去病赞同，仿佛有了信心，接着道，“而这里明明是姜姐姐居住的村寨，她却说是土匪的老窝。。。。”
“结合你之前说的猜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
黑暗中江去病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她用最小的声音说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古村落在某一天遭遇了匪祸，整个村子全都被屠杀殆尽，姜姐姐也难逃例外，但她冤魂不散，又或许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她变成了鬼，凭借心中执念竟然“创造”出了一个我们昨晚看见的村子！”
“而土匪屠杀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于是记忆错乱了，把这里当成了土匪窝！”
她说的很有道理，甚至把自己说害怕了。要知道她昨晚可是和姜小楠同处一室啊！
江去病听了，也觉得颇有几分可能，但还有一些地方解释不通。
他也不藏着，直接问了出来，“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住的村子是她记忆中的样子，那为何已经很现代化了？这玩意还能自动更新的？”
“还有她要是鬼魂的话，那她是怎么去金鳞的？”
“这。。。。”
周莞尔哑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就听江去病接着提出疑点，“还有这个豹子是啥玩意儿？”
听到此话，周莞尔像是想起了什么，“关于这个豹子我倒是有些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说看。”
“你知道屈原吗？”
“废话，写《离骚》的那位嘛！”江去病仿佛受到了侮辱，“我就是成绩再差，这个也是知道的好吧！”
周莞尔不为所动，“那你一定知道《九歌·山鬼》喽？”
江去病闭嘴了，气焰全消。
周莞尔一副早就知道的口吻给江去病解释，“这《楚辞·九歌》是屈原根据民间祭神乐歌加工而成的，其中《山鬼》一篇中提到这样一句话，”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你说姜姐姐会不会变成传说中的山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