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弹幕。
军事专用术语。
理论上很简单，就是在步军冲锋的路上，用火炮开路。炮弹刚落下，步兵就得跟上。
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很是困难。炮兵要精确的估算行军的速度和炮弹的落点，这样才能对敌人产生火力压制的同时不至于误伤自己的队友。
那个年代，榴弹炮安全距离大概是150米左右，炮弹落下半分钟之内步兵要冲上来。
但这些前辈硬生生的把这个距离压缩到了100米之内，他们冲上来之时，那翻飞的土地还是烫脚的。
而这就是世界陆军天花板的实力！
这种极度嚣张作战方式，其实说白了就是玩命。
在当时炮弹资源不够的情况下，只能靠人命和速度来利益最大化。饶是如此，当年的先烈们也是对徐进弹幕这种奢侈的打法可望而不可及。
而如今，李上将再一次选择了这个作战方式。一来是致敬，二来是想用这铺天盖地的炮火告诉前辈们，他们的后辈已经成长起来了！炮弹比人命贵的事情再也不会出现。
无数的火流星摇曳着长长的尾焰疾驰而去，与下方升起的拦截导弹相撞。
朵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岛国的天空之上，宛如一场浩大的白日焰火。
这是防空系统，不过不是岛国的，而是老美的。
说来搞笑，屁大一点的岛国领土，竟然分布着大大小小113个老美的军事基地。平均每个县拥有2.4个。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岛国乃是老美针对华夏部署的三大岛链中第一岛链重要的根据地。
其横须贺海军基地不仅是岛国本身海上自卫队的基地，也是老美第七海军舰队的重要基地。
这基地不仅拥有维修航母的能力，同时也是老美华盛顿号核动力航母的母港。
难怪华夏刚一动手，鬼子“干爹”就来人，这是他们这么多年的布置和精力，能不紧张吗！
但此刻无论是老美还是小鬼子都万万没想到，这场由神明复苏引起的战争竟然是二战的延续！
当年天皇轻飘飘的一句投降，怎么能让死去的数万万同胞们满意？
所以他们不屈徘徊了几十年，终于回来了。
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换了地方而已。
无数身影宛如一道道洪流铺天盖地的涌入岛国之中。
洪流最前方是突破防空系统的炮火在为之开路，扫清障碍。
江去病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
从金鳞城上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往前冲。
眼前是飞溅起一丈来高的泥土，耳朵里全是爆炸的轰鸣声。无数热浪贴着头皮掠过，呼吸时嘴巴里还能溅进带着热气的泥土。
但江去病不管这些，依旧疯狂一般的奔跑，扛在肩膀上的旗帜猎猎作响。
这抹鲜红果然要在硝烟之中才更显风采！
山坳间有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河面上黑水沸腾，煞气冲天。
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马当先撞了进去。
有残肢拉扯他的衣角，有断臂阻拦他的脚步。江去病皆不理会，挥舞着手中的破锋刀横扫开去，大步的往前冲。
他只知道现在向前的每一步，都是身后前辈们当年梦寐以求的一步。
然后，阴风溃散，天朗气清。
大军所过之处，横扫一切魑魅魍魉，一路横推。
身边的田野河流慢慢变成了工厂和楼房。
再然后是断壁残垣的高楼大厦和燃烧起黑烟的报废车辆。
不远处就是靖国神厕燃烧的地方，那里此刻依旧浓烟滚滚，煞气遮天。被祭拜的战犯将领面目狰狞，指挥着昔日的属下和先到一步的先辈们战在一起。
这一次没有军备的参差，没有战术的比较，有的只有硬碰硬。
复仇之火熊熊燃烧，截然不同的两道气息撞在一起，搅的地面好似地龙翻身，裂开深深的缝隙。
更远处，是菩萨怒目。
庄妙善身化千手宝相，周身缭绕玄妙气息，镇压一方。
整个岛国的七万多座寺庙齐齐震颤，包括京都京阁寺，奈良东大寺，东京浅草寺，镰仓长谷寺等名声在外的寺庙之内，所有佛像全部碎裂，化作齑粉。
无数和尚匍匐跪地，泪流不止。
要知道岛国的人们，出生去神道教，结婚去基督教，死亡去寺庙。
而如今，他们自己的神道教在天上被痛殴，基督教也弃他们而去，仅剩的佛教也被收了回去。
他们将来处无可寻，逝者无处去。
这里，彻底成了神厌之地，将再无神灵庇佑。
这比战败更加可怕，战败可以从头再来，哪怕失去土地流浪他国，只要心中有属于自己国家的信仰，就仍然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一如当年的犹太人。
但现在，他们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因为他们失去了精神寄托，失去了根，被同化或吞并，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这才是神明之间的战争，文明之间的碰撞真正的可怕之处。
这和经济无关，和资源无关。
因为这不是打败你，掠夺你，而是彻彻底底把你从世界上抹去。
江去病心中有所明悟，他不想以后的孩子写下的第一个字是英文字母，不想他每个礼拜都要去教堂礼拜，也不想他说起人类的起源时是亚当夏娃。
要知道他的祖先用的第一缕火是自己钻木取火而来，而不是去哪里偷来的。
他的祖先面对洪水是开山引流，而不是坐着什么船逃跑。
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看的每一个神话背后都是一段战天斗地的精神。
女孩子当然可以穿很多好看且华丽的衣服，儒雅素净的战国直裾，典雅大方的秦汉曲裾，艳丽繁复的盛唐襦裙，端正守礼的大明华服。
并不一定是西装领带，洋裙皮鞋。
他可以吃各种口味的美味佳肴，从新疆的手抓羊肉一直吃到海南的椰子鸡，从青藏高原的酥油茶喝到杭州西湖的碧螺春。
吃够了正餐，偶尔来点苏州糯叽叽的糕点，或者来点湖南的辣条？
反正大可不必对着那些难以下咽的面包咖啡发呆。
而想做到这一切，可不是光靠嘴上说说的。是需要一代人一代人为之努力奋斗的！
江去病转身看着身后，那是无数牺牲的上一代人。
或许，他们当时也是如此想的吧，要不然为何如此拼命呢？
弹幕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但天空之上的爆炸却愈发激烈，燃烧着火焰的碎片四散落下，好似下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流星雨。
偶尔之间还能看见那宛如外星科技的轰炸机咆哮着穿过云层，身后吊着几发导弹。
江去病有些奇怪，转头看着长发被热浪燎的卷曲的虞小楼，“那不是老美的吗？”
“嗯。”
虞小楼也看见了点点头，“估计刚才轰到了他们的海军基地了吧。”
“海军基地？”
“我们下来的地方就是神奈川，那里有个横须贺海军基地。”
“哦～”
江去病有些印象，“那现在这里是哪里？”
别说这里已经一片废墟，就是恢复原本模样，江去病也没来过，同样不认识此刻在哪里。
虞小楼看了看四周，也没找到什么参照物，只好凭借着脑袋里的知识推断，“应该是东。。”
她话还没说完，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小石子“咚”的一声砸在江去病的身上，接着落在地上弹了几下，融入碎石堆之中。
“这里是东京！该死的之那人！！！”
一道愤怒的声音在废墟后响起，声音很苍老，但满是恶毒，仿佛从血液里挤出来一样。
江去病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残破围墙之下，不知何时站着几个年迈的老头。
他们穿着老式的军装，梗着脖子恶狠狠的看着这边，像几只掉了毛的比特犬。看其模样要不是太老了没力气，恨不得冲上来咬自己一口才好。
江去病蹲下身捡起刚才的石头，甩手便砸了过去。
他现在什么力道？
这一石头下去，别说一个还在苟活的老兵，就是一头大象也能给他爆头了。
而这个老兵的脑袋显然并没有比大象更结实，“砰”的一声直接如烂西瓜一样爆开，残躯翻落在地。
刚才老头的话江去病并没有听太懂，但是东京和只拿两个词听懂了。
“枪借我用用。”
江去病把手伸向虞小楼，又歪歪脑袋，“来帮我翻译翻译。”
二人向前来到那片围墙之内，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处疗养院之类的地方。
二层小楼只剩下半层，水管断裂，院子里一片水渍。
“让他再说一遍。”
江去病把枪抵在另外一个老头的脑门上，示意虞小楼帮他翻译。
虞小楼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句，就见那老头脸色突然涨红，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公鸡，狠狠地盯着江去病怒吼，
“大日本帝国万歳！”
“砰！”
江去病直接扣动扳机，把枪换到下一个老头身上，“说。”
“恶魔，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那老头精神濒临崩溃，或许他曾经的双手也沾染了鲜血，但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等虞小楼翻译过后，江去病看着不远处的秦广王，“我会下地狱吗？”
“滚犊子。”
秦广王没好气的摆摆手，这家伙国运加身，下地狱也是巡查工作来的。
“听见没，我不会下地狱。”
江去病对那老头笑笑，扣下扳机。
“砰！”
枪声回荡在废墟之中，等江去病转头看向下一个老头之时，那老头已经扔下拐杖匍匐在地，屎尿横流，“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想死，他的养老金完全可以负担的起平日的花销，而且住在这老兵疗养院也不用花一分钱，每天一边享受着年轻漂亮的护工服务，一边和当年的战友吹牛逼自己当年是杀了多少人如何如何英勇。。。
这种日子他还没过够啊！
“砰！”
又是一声枪响，江去病转过头看着虞小楼笑，“这句不用翻译，我听懂了。”
虞小楼耸耸肩，下一刻，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半层小楼仅剩下的一间房间之中。
那里房门紧闭，但二人都能清楚的听见里面有不少激烈跳动的心跳声，强壮而有力，宛如擂鼓。
“踏，踏。。。”
江去病踏着被鲜血染红的积水，一步一步的向那里走去，然后就站在薄薄的木门外，听着里面捂着嘴的粗重呼吸声。
有男有女，听着还不少，不知道他们怎么没有提前跑掉，反而躲在这里。
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杀。。。。
他们和这些老兵不同，他们只是普通人，或许压根不知道他们的上一辈竟然犯下如此滔天罪孽。
如果不杀。。。。
江去病忽然想到，当年华夏也有多少床底下，地窖里，水缸中响起这般急促的心跳声？
那些鬼子又是如何选择的呢？
他们可能会像玩弄猎物一样，静悄悄的站在外面，狰狞的盯着那些饱受苦难的人们，压迫她们紧绷的心弦。
然后把她们从床底下，水缸里，地窖中拖出来，肆意侮辱与虐杀。。。
“咔哒！”
江去病不再犹豫，猛的一脚踹开木门，里面顿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一眼扫过去，足足十几个女人还有两个男人。
年纪大的约莫中年，年纪小的差不多刚毕业的模样。
此刻全都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睁着满是恐惧的双眼看着门外逆光下宛如恶魔的江去病。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墙上，又弹碎旁边的电视屏幕。
江去病转头看向旁边，那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
“我们来吧。”
她看着江去病，刚才正是她推了他的胳膊，才让子弹打偏。
江去病向她身后看去，所有的人都笑着望他，那目光有感谢，有欣慰，也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就好像有人替他们出头就很好了，接下的“脏活”就让他们来吧。
“好的。”
江去病退后，这种事情的确要当事人亲自报仇才更合适。
门被重新关上，不知道屋里正在发生什么。江去病默默站在一旁和虞小楼一人点上一支烟。
“你说这些普通人该不该死？”
江去病还是没有过去这个坎，问虞小楼。
“不该。”
虞小楼歪着脑袋看江去病。
“那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那就该。”
“那我们和当年的鬼子有何区别？”
虞小楼笑了，拍拍江去病的肩膀，“你看，无论怎么选择都有各自的道理。”
“其实你那颗射偏了的子弹已经替你做出选择了。”
江去病沉默不语，是啊，要真是心中有了答案的话，怎么可能轻轻一碰便改变了方向？
“啪嗒。”
不过片刻，紧闭的木门再次打开，那个“孕妇”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来到二人旁边笑道，
“好了。”
江去病侧头去看，只见那些人依旧好端端的缩在角落之中。
只是眼中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茫然和枯寂，仿佛心灵受到了重创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
“你没杀了他们？”
江去病问向身旁之人。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孕妇”反问，随后笑了笑，“我们已经尝过这种苦，不想再让这种苦继续延伸下去。”
“而且我们是来复仇，而不是变成新的施暴者。”
江去病怔住，“那他们。。。”
“哦，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他们而已。”
她说完便回到人群之中，虞小楼忽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们果然是一种人，或许这也正是他们认可你的原因吧。”
“什么意思，我是哪种人？”
江去病不解。
“你看，你杀老鬼子的时候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但面对普通人却下不去手。这和他们岂不是一样？”
江去病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只是下意识的选择。或许这是被五千年深厚的文化底蕴浸染而成的结果？
弱小被欺辱之时，绝不退缩一步，强大复仇之际，也不愿滥杀。
永远恪守着心中的底线，或许这才是这个文明长久以来屹立不倒的原因。
否则，你强大之时固然没有人敢来惹你，但你能确定自己一直强大下去吗？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有一天你一旦显出颓势，那么平日被你欺辱的人肯定会来不死不休的报复你，今日之岛国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那你呢？”
江去病看着虞小楼，“说的好像你有什么不同一样。”
“我当然不一样了。我这人从小到大最记仇。”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去病一眼，然后把枪补满子弹，头也不回的向那屋子走去。
但不到一分钟，她再次走了出来。
“你干啥了？”
“没啥，我就把枪给了他们，问他们怎么还不去死？”
虞小楼抬起头望着江去病，笑的温婉，那被硝烟熏黑的脸上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砰。”
“砰。”
“砰。”
屋里的玻璃窗接二连三的溅上血珠，很快整个被染红。
伴随着枪声，虞小楼笑的更加灿烂，简直阳光明媚。
在那些人心灵受到重创的时候问出这句话，和亲手杀了他们没什么区别
她在大院里长大，又混了这么久的体制内，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和江去病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不同。
她早已看出如今的高层下达的种种决策，硬生生把江去病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神明照进现实的情况下，什么人才能一边身系无数苍生，一边周旋在神灵之间？
古往今来，除了姜子牙还有谁？
甚至在这一切才露端倪之时，那位便亲自敕封了一城之地给了江去病，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人遐思！
这是用举国之力在为江去病造势啊，不，或许用造神来形容更为贴切。
那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虞小楼也不知道，或许是从江去病背对众人，独坐江边之时便进入了上层的视野了吧。
所以他往后的道路注定是伟光正的，不能留下一丝污点。即便这个污点并不会被人发现，但还是会在心境之中留下痕迹。
念头不通达，便会少了一往无前的锐气。
那么，这个污点便让自己来做吧，他只要像太阳一般凝聚着人们的希望就行，一如刚才他在钟山之巅吹响那冲锋的号角。
二人沉默的对视着，一个神色复杂，一个笑容满面。二人之间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下一刻，一道璀璨无比的白光以横扫一切之势照亮了整片天空。
即便闭上眼睛，也能透过眼皮看见一片赤红。
大地在颤抖，随后是宛如天崩一般的巨响。
“卧倒！！”
有人怒吼，下一刻，江去病被人扑倒在地。
刚落地的一瞬间，就感觉一股炙热的气浪从半空横扫而来。
睁开眼向后看去，只见他们来时路上的葱茏树木此刻仿佛遭遇了八级台风，被压的几乎与地面平行。
青葱的树叶变的干枯发黄，纷纷飞舞落下。
更远处，天地之间仿佛燃烧起来，浓密的烟雾凝而不散，并逐渐扩大，竟然形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蘑菇”！
“蘑菇云！！！”
趴在一起的江去病虞小楼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脸上看见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妈的，老美疯了吗？”
江去病怒骂一声，从这个角度看去，蘑菇云升起的方位正是他们来时的地方。
好在和他们此刻相距甚远，只能感受到余波，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咱们的人强行登陆了？
还是老美被打急眼了，开始不顾一切？
不过也不能可着一个地方放吧？战争史上一共用了三颗核弹，竟然全炸在这片土地？
这是怎样一种大气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