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体轻颤，引得头上步摇珠佩叮当作响。
重新睁开眼的甄晓，如同睡了一场不怎么踏实的觉。人虽然醒来，可意识却仍旧恍恍惚惚、落不到实处。
‘我应该死了才对……这是复活的感觉？’
‘嘶……嗯哼……’
视线刚投在古意盎然的房间纸上，甄晓便感觉海量记忆从脑海中浮现。好在内容虽多，但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禅坐、研读佛经，乃至空想发呆等重复性极高的场景。
时间跨度虽然足有千年，信息量却少到可怜。让她足以维持住自我认知，不被大光明地藏菩萨的经历同化。
只能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甄晓拆分意识的法子，本就比较取巧钻空子。正常情况下还好说，但在轮回者那一身份死亡作废，导致自我、本我两座支柱崩溃后，三位一体概念神位格自然不复存在。因此，精神不可避免的归流重组，顺着冥冥牵引，落在了仅存的躯体之上。
甚至自动进入了灵肉相合、浑圆为一的境界……也就是，第三阶基因锁。
对此，甄晓也就稍微惊讶一下，就放在脑后。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她已经在第二阶基因锁阶段停留时间太久了，哪怕靠着常态开锁的水磨工夫，也早就该晋升。
但‘凭空’得到好处，自然要付出代价。
甄晓经过自我检查后发现，为了屏蔽亿万灵魂祈求颂赞而设下的意识隔离手段，彻底失去了效果。
这也是她刚刚醒来时，觉着有些精神萎靡的根源所在——即便以开发精神、大脑为主的第三阶基因锁带来了庞大算力，可面对无穷无尽的信仰杂念，还是出现了力所不足的尴尬局面。
脑袋都快要被那些絮絮叨叨搞炸了呀。
将身体从软榻上撑起，甄晓走出了这间精心布置的闺房……或者说，从佛塔顶层广场上隔出的少许私人空间。
推开房门，入目所及仍是荒芜破败的昏暗山陵，这片阴世即便跨越千年，仍旧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一如那不见增减的枉死生魂。
渡尽世间七愁八苦，这个宏愿既然能够将甄晓推上未来佛的境界，让蝼蚁一步登天，其想要达成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要不是跨界而来的圣光原力在这方位面生根发芽，仅凭她自己，恐怕还得浑浑噩噩被按在地上当人形手办。
“尊者，黑山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
清脆呼声从侧方传来，甄晓微微转头便见到一位身着淡雅纱衣、薄施粉黛，面容娇艳如桃花含羞绽放的女子，正端着洗漱用的清水静候在旁。
从其神态动作上来看，早就对这份工作轻车熟路。
“小卓啊，不用理会那家伙，愿意等就等着吧。”
带着几分不耐烦，甄晓抓住快要散落开来的云霞法衣，让两团浑然不知羞的圆挺酥胸重新归拢入怀。
太大了就是这点不好，动作稍微剧烈一些，就容易跳出来。更别提这身古风装扮，连个内衣都没有。
三两步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身后女鬼为自己梳妆打扮。
女菩萨的日常就是如此堕落，正儿八经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倒不是有意享受。
只能说，让人摸不清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黑山老妖，自百年前便开始对她换了个态度。说舔狗可能有些过分，但献殷勤的频率却达到了每月一次。
也不知从哪个死鬼身上学的油腻手段。
更关键的在于，甄晓现如今依然无法再战力上胜过对方，考虑到表面上的关系闹僵了弊大于利，她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倒不是什么情欲催动。
只能说，面对地藏菩萨在阳世越来越鼎盛的香火，外加上频繁跨纬度投射力量来进行神降仪式，让黑山老妖有了危机感。
熟知主神空间信息的它，可没忘记甄晓还有一堆同行之人，如果都像她这样进步神速……
此一时，彼一时。
攻守之势异也。
熏香弥散于塔顶，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不断在棋盘上落子手谈。
“前日夫人身体突然有恙，得到消息后，本王甚是担忧。将手中事宜推掉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返回。”
黑衣覆身、白骨遮面，让人根本看不出丝毫情绪。为面前之人斟上一杯热茶之后，黑山老妖盯着甄晓有些慵懒的面容，瓮声说道：
“如今观之，你的神魂不复往常那样缺失……夫人打算留在此方常住了？”
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甄晓用余光瞥了眼对方。
修炼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老妖怪，还真是糊弄不了半分。她已经刻意做了掩饰，言谈举止也保持着和先前没丝毫差异的样子。可一个照面，还是被瞧出了异常。
正经一步步修炼上来的强者，果然都是没短板的全能型。
稍作感慨，甄晓便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修炼上面有了突破，需要保持一段时间的心神澄净。想着黑山大人这边条件合适，就跑过来闭关。”
“能够心无旁骛的修行，也是幸事。”
这人话里有话呀。
甄晓挑起狭长精致的眉角，忍不住在心中分析起来。
让身为阴世鬼王的黑山老妖都出现苦恼情绪，找她这个笼中雀倾诉吐槽……是有什么大变故？
嗯，某人嗅到了支线剧情的味道。
咔哒一声点在棋盘之上，甄晓态度随意的问道：“以黑山大人的通天手段，想来能够为之苦恼的，只有阳间所发之事。两界相隔越发严密，有些鞭长莫及了？”
或许，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想要让自己通知中洲队成员。借助轮回者不受天地拘束的特性，将某些麻烦解决掉。
可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主神通过触发支线给予的奖励，和黑山老妖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凭空白嫖一波打手，门都没有。
“但阴阳相隔、互不干扰，是这方天道所定下的。大人何必理会那些，早日勘破玄妙，才是正道。”
这番回答显然没有超出黑山老妖的预料，它没有开口进行解释，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枚符纸发篆，轻飘飘放在甄晓手边。
淡淡灵气波动与香火念力混杂的气息从中发出，吸引到某人的注意力。
留出足够的观察时间后，黑山老妖伸手轻点棋盘表面：“但对方已经借着如来佛祖的名号，巧借手段抢夺走大量佛门信徒。并以引渡世人前往西天极乐的名号，大肆阻拦凡人魂魄回归天地，将其炼入自身。”
“魔修？”
“大妖。”
倏地坐直身体，甄晓回想起倩女幽魂第二部的剧情内容。名为普渡慈航的蜈蚣精，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办法成为国师。借助寄生能力，把朝廷大多官员转化为傀儡驱使。
当初看电影的时候，她觉着对方不过是借助人间龙气修行，借此逃脱三灾五劫。顶天，也就是想要建造一个妖魔王朝。
可谁曾想，在真实世界的修正下，竟然刨起了佛门的墙根。
啧，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啊。
虽然并不觉着对方能够抢走此世唯一的佛陀果位，但任由毒蛇缠在脚上不去理会，终归有些欠妥。
“黑山大人计划如何处置？对方炼化的阳世生魂，肯定没多少寿终正寝之辈……唉，凭空造出这么多枉死杀孽。”
这话倒不是出于逢场作戏。
甄晓毕竟在这里待了千年之久，虽然刻意维持着意识不被洗脑。可在现代社会中本就能够划为中上的道德水准，经过长时间佛门经意耳濡目染后，终归还是有了几分菩萨心肠。
普通人本来就生存艰难，可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会被某些东西盯上。
有的要钱财，有的要人命。更有连皮带骨一块吃，血肉魂魄放到锅里榨干最后一滴价值的贪婪之徒。
或许，纯粹的无魔世界反而更好。
虽然少了奇迹诞生的根基土壤，但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省的永生永世轮回不休，沉沦在苦海中不得解脱。
无护道之法庇护，‘永生’便是永恒的折磨。
忽然间，甄晓对于刚才还饶有兴致的算计没了心思，端起茶水贴在唇边，轻轻抿上一口。
“仙佛不在，妖魔横行。阳世，真的糟透了……将那个蜈蚣精尽快解决掉为好，黑山大人觉得呢。”
两颗黑洞洞的眼眸中，似乎有魂火在跃动。黑山老妖桀笑两声：“若非将一切安排妥当，本王怎好前来拜见菩萨。”
呵呵。
弄半天，这家伙来邀功的？
那前边的话，岂不是耍人玩呀。
睨眼横瞪，一双凤目中流出少许无语嗔怒。甄晓咚的放下茶盏，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