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刚对姜小花的提问知无不答，“清水从后山的活水而来。”
“当初在这儿选址，就是看中了做胭脂离不开水。”
“后山的水质软，洗衣裳都不容易掉色，用来做胭脂最好。”
“污水则是从这条管子，排到外面往西边的一个嘿水渠。”
姜小花微微颔首，“等看完了里面。”
“劳烦吴师傅带我去看看外面的黑水渠。”
吴刚满口答应，继续带姜小花参观。
中庭是一片被房屋围起来的小天井。
这地方少吹风，干净，天热的时候阳光又晒不到。
即将做成的胭脂都是放在这儿晒。
吴刚说，“晒胭脂膏子必须是阴干。”
“若是太阳暴晒，会损了胭脂的娇艳。”
“若通风不够，晾干的太慢，又会沤的颜色暗淡，气味也不好闻。”
姜小花仰头看着天井上四四方方的天空。
“所以这片地方晾胭脂正好。”
“这家作坊果然设计的极有巧思。”
“我得想想以后怎么把这块地方利用起来，别浪费了。”
再往里面走，有仓库、蒸房、研磨房、调色房。
仓库在江远衡派人点算之后已经挂了锁。
如今两把钥匙，一把在江远衡那，另一把他给了姜小花。
姜小花也不急着看仓库。
只看了其他三处。
蒸房，顾名思义，就是蒸叠胭脂的。
里面砌着四个大灶台，还有好些小风炉。
各式各样的器皿都摆在那。
研磨房，做胭脂对原料研磨的精细程度要求很高。
很多原料在前院粗磨过一遍，到了后院还要手工细致研磨。
后期还要将各种材料混合研磨。
所以这里的研磨工具也是从粗到细，由大到小，十分全面。
最后一间调色房，是面积最小的一间。
通俗点说，这里两位胭脂师傅的办公室。
吴刚和另外一位师傅老周就在这儿研究新品，给胭脂调色。
房间一整面墙做成了木头架子。
架子上摆放着一摞一摞的册子。
吴刚看姜小花目光落在架子上，笑着说，“这半边是胭脂的配方、色板。”
“这半边，放的都是我们没能做成功的草稿。”
姜小花看着那些多不胜数的册子，不由感慨：
“做生意还真是不容易啊。”
纵使是一家濒临倒闭的胭脂作坊。
里面也留下了这么多人的努力和心血。
吴刚苦笑，“有什么用呢，做了这么多，也比不上人家能做出一件畅销品。”
姜小花明白他的意思。
京城虽然人多，钱多，机会多。
但机会并不是均等的。
有时候，一件受追捧的胭脂可以迅速卖到断货，并且价钱跟着水涨船高。
相反的，一件毫不出名的胭脂。
可能最后只会出现在街边小摊子上。
姜小花参观完毕，心里已经有些确切的盘算。
这些现有的场地、工具她都能用得上。
只是人手，还得深入考量。
吴刚领着姜小花往外走。
姜小花似是不经意地问，“以后这地方改行做什么，江公子都说了吧？”
吴刚点头，“嗯，做养肤品，面脂什么的，我们都清楚了。”
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时神情隐隐有些惆怅。
姜小花看了吴刚一眼，“你是做胭脂的匠人。”
“半生忽然改行，跟着我做养肤品，你就没有不甘心吗？”
吴刚蓦地抬头怔住。
片刻，才说，“有，”
“与其说我喜欢做胭脂，不如说我习惯了。”
“做胭脂可能就是我的命。”
说到这，吴刚笑了笑，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竟然流露出一丝羞赧。
“不过有啥办法呢，我上有老下有小，需要钱养家糊口。”
“盛夫人当初请我到这儿来，给我开出了这行内一等的工钱。”
“她许我第一大师傅的权力，让我想调配什么样的胭脂都可以。”
“知道我家有困难，还一笔给我预支了整年的工钱。”
“所以，一来，我离了这儿，难找同等工钱的去处。”
“二来，盛夫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江公子希望我留下，我不能拒绝。”
吴刚这番话说的既诚恳又真实。
姜小花听的略有动容，“盛夫人果然是位了不起的女子。”
“吴师傅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吴刚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别扭地摆摆手说，“我可没报答啥。”
“你看这作坊都开不下去了。”
姜小花说，“经营是整体的筹划，本来也怪不得单独的某个人。”
“况且你做的胭脂成品我看过了。”
“质地细腻，上色效果极佳，制作工艺的确应该是上等品。”
所谓听话听音。
吴刚这个胭脂爱好者马上听出了关键。
“姜娘子只说质地和上色，莫非我调的颜色太差了？”
姜小花安慰道，“颜色并不差。”
“只是太大众化了，市面上类似的颜色很常见。”
“尤其是跟那些已经扬名的胭脂相比，没有不可替代性，自然缺乏了竞争力。”
吴刚陷入了思绪，“可是总不能做一些古怪的颜色吧？”
姜小花想到现代口红的色号，露出神秘的笑容。
“这个话题先不着急，等以后咱们做起胭脂了，再行研究。”
吴刚震惊，“咱们，做胭脂？”
由于惊喜来的太突然，吴刚难以置信，结结巴巴：
“姜娘子、不、不是要做养肤品么。”
“你别为了安慰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啊。”
姜小花笑道，“这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个问题了。”
“你做的胭脂，涂到皮肤上的润泽度还是不够。”
“当然，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是市面上所有胭脂的共性。”
吴刚虽然思维受到时代的局限，但他擅长举一反三。
“姜娘子的意思，是要将胭脂与养护肌肤的面脂结合？”
姜小花对这位大师傅是越发满意了。
笑着说，“女子用胭脂是为了美，”
“如果能让她们在美的同时，皮肤得到滋润，使用感也更加舒服。”
“她们会不会更喜欢？”
吴刚的心思早就全部沉浸在胭脂里了。
他猛地倒抽一口气，双眸圆睁，仿佛苦行僧终于在这一瞬间悟道成功。
“好啊！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