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断手的黄国生被裘神医压住了右胳膊，右手握着枪，枪口不知道对准裘神医后背的什么地方。
方城手握木刺，尖锐的刺尖戳在黄国生眼前的一分处。
一身白色大褂的山口一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花白凤，一手握着锋利的手术刀，刀片紧贴在花白凤的颈部大动脉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山口的步伐很慢，很慢，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城的手。
裘神医的脸色愈发苍白，他身体下暗红的血液越淌越远。
忽然，他那双微闭的眼睛一亮，他张开干瘪的嘴唇，对方城说道。
“方少爷，言家庄那片山岗还在么？”
方城眼神凝重地看了他一眼，裘神医的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诚恳，期待和渴盼。
方城知道他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
“在……”
裘神医咧嘴笑了笑，口里已然满是鲜血。
“如果你不嫌我裘问天一身脏骨，我死后，把我带回去，埋在那，可好？”
方城的鼻子一酸，心里有些难过，可是他想不通，如果裘神医选择死，那花白凤依旧被山口控制，她又如何脱身？
“好……”
方城轻轻地应了他一句。
金海还在等着他带回去，也是要埋在那片山岗上的。
可是，那片山岗，已然成了日本人的康养之城。
真是巨大的讽刺，有一群人，拼着性命，掉了脑袋和日本鬼子干，临了只想着在那乱石岗上有个位置。
那片乱石山岗，居然已经被日本踩在了脚下。
裘神医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又对方城说道。
“方少爷，记住了，在上海，我有一个真正的弟子，我早已把全部的医术传授给了他，你回去后，找到他，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能在我裘问天手中断了。”
裘神医刚说完，被他压住了黄国生脸色顿时一变，这老东西原来早就防着自己。
“他姓安，安心的安，左手少了一根小拇指。”
方城默默地看着裘神医，忽然明白过来。
裘神医年过百岁，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他既然选择与黄国生以死相搏，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裘神医知道自己不行了，等他断了气，山口以郡主要挟方城，他毫无胜算；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应该看到背后山口挟持花白凤的变化。
不要忘了，只有裘神医和方城知道，花白凤没有傻，也没有痴。
方城定了定神，点点头。
裘神医又是咧嘴一笑，口里的暗红的血液猛地喷涌而出，朝躺在边上的黄国生喷去。
黄国生下意识地把头一偏，脸朝着方城的后面，看着山口拿着手术刀挟持坐在轮椅上的花白凤。
就在他偏过头的瞬间，他眼里竟然满是惊愕的神色，黄国生刚要张嘴喊出声来，只是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凉。
一股鲜血瞬间从黄国生的脖子朝边上雪白的墙壁喷射过去。
也就在这一刻，黄国生手中的枪响了，一颗子弹从裘神医的胸膛射出来，打在天花板上。
方城没有丝毫的犹豫，蹲下身，一把拉开裘神医，手中的木刺狠狠地戳在黄国生握枪的手腕上，尖刺戳穿手腕，死死地将他的手钉在木地板上。
方城定睛一看，原来是裘神医拇指上长长的指甲，如刀片一般锋利的指甲划破了黄国生的颈动脉。
黄国生左手已经被方城打断，右手手腕又被钉在木地板上，只能任着那如泉涌般的鲜血喷洒在空中，双脚胡乱蹬踢着，嘴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方城一手抱住裘神医干瘦的身躯，一手如闪电般从黄国生的右手抢过那把手枪，枪口迅速地指向身后的那把轮椅。
短短的两秒钟，挟持花白凤的山口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圆睁着双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右手的手术刀锋依然贴在花白凤的脖颈动脉处。
不是山口不想鱼死网破，而是就在他准备用力一划的时候，他的手腕仿佛被一只老虎钳子夹住，腰间被一个管状的顶住。
一张脸从山口的背后闪了出来。
卢千阳。
山口很疑惑，他记得很清楚，他去挟持花白凤的时候，陪护间的洗漱间里哗哗的流水声，陪方城来的小子肯定在洗澡，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山口还记得清楚，自己离开花白凤的病房时，把房门反锁了，进了这间实验室，他也是把房门反锁了的。
难道……
是的，卢千阳通过窗外那十公分宽的窗沿走过来的。
黄国生侧过脸去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站在山口背后的卢千阳。
他能看见，自然一直盯着门外的裘神医也能看见。
卢千阳悄悄站在山口的背后，裘神医已经知道，那个年轻的小子一定是方城的人。
这就够了，只要郡主的威胁解除了，黄国生就必死无疑！
卢千阳的右手使劲一拧，把山口的手腕一扭，一阵剧痛让山口的手一松，手术刀瞬间掉落在地，山口下意识地把左手一翻，想要去抓花白凤的脖子。
卢千阳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左手一抓，捏住山口的两根手指，使劲地一拽，只听见山口一阵惨叫。
两根手指已经脱臼。
卢千阳把山口从轮椅后面往边上一扯，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腰间。
山口站立不稳，踉跄几步，一个狗啃泥，扑进门里在，摔在黄国生的身边。
黄国生双眼圆睁，眼睛已经变得空洞无神，只是双脚还在机械地抽搐着。
山口的脸正好杵血泊之中，他任着手指的剧痛，双手撑在血污之中，用力地昂起头来，满脸的鲜血滴滴哒哒地往下滴，活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方城的枪口杵在山口的额头，卢千阳已经走了进来，他缓缓地抬起脚来，狠狠地踩在山口的右手手背上，山口又是一声惨叫，整张脸又杵进血泊里。
被方城抱着的裘神医忽然抬起手来，方城愣了愣，想不到裘神医的生命力如此强大，难道还有救？
裘神医冲着方城咧嘴笑了笑，嘴里暗红色的血液又喷了一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