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里的窘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今晚的第一场演出就开始了，祈雨将前台有些撒出来的酒水饮料擦干净之后，就伸出手搭在桌上，下巴靠着，聚精会神地看着演出。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还有一个人在桌子下面蹲着，祈雨不由轻轻向下伸出手：
“一里，别躲了，快看快看。”
一里此刻还抱着双臂沉浸在“我真是废人一个”的想法里，祈雨伸出的手就这样吸引了她的视线，很快一里就拉着少年温暖的手掌从柜台下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Livehouse内一片昏暗，唯有舞台处的三个男子闪闪发光，他们就是今晚演出的乐队了。
“今晚的乐队好像还不错呢。”虹夏走上前来，将抹布往水池里一撇。
“辛苦了。”
祈雨说道，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将抹布叠成了块状。
“我说桐原……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虹夏无奈道，不过看着祈雨这样子，她心中对其的距离感也不由少了几分。
这样才能感觉祈雨像个正常人，而不是一开始见到的那木讷模样，简直是AI啊。
“有一点吧。”祈雨笑了笑，没有在意虹夏说的话，少女随意地将耳畔的金发别到脑后，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乐队，边看还不忘安慰一里：
“你可以放松一点咯，演出开始就没什么事了。”
一里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祈雨的眼睛，想说些什么，但又被那边的乐队声打断：
“大家好！我们是亚历山大主义乐队！”
对方似乎是小有名气的下北系乐队，暖场的吉他手主唱刚一开口，台下就涌起了轩然大波：
“等好久了！”
“终于！”
“好耶！！”
“不错的乐队。”祈雨看着人群的反应，随口给出一个没怎么经过思考的评价。
观众反应还不错，显然这支乐队已经小有名气了。
尤其是主唱还说着什么“第二张专辑”之类的云云，祈雨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专业的。
“辛苦了。”凉走上前来，而虹夏则有些疑惑：
“诶？前台不用管了吗？”
“店长跟我交换了。”凉面无表情，几人的视线不由都瞥向了坐在前台老神在在的星歌，对方并未察觉这几道目光，只是打了个哈欠，神色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
“她说是今天演出的乐队都很有名气，让我好好学习。”
“啊哈哈，我姐姐差不多就是，傲傲傲傲傲傲傲……娇，就这样的人。”虹夏笑着朝三人解释道，而凉则是给自己接了一杯可乐：
“傲太多了。”
一里终于是找到插话的时机了，她斟酌了好半天，才小声道：
“对、对不起，我非但没能帮上忙，甚至不敢看客人的眼睛。”
凉看着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默默地从一旁拿出了被压瘪的纸盒子，上面标注着黑乌龙茶：
“要用这个吗？虽然不是芒果。”
“不用。”虹夏黑着一张脸，而身旁的一里默默叹了口气，很是失落。
祈雨看到了女孩这副令他有些心疼的样子，但祈雨却轻轻地笑了笑。
其实是好事。
她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下一次才能改正啊。
不过首先得先让这家伙振作起来才对。
“没事的，今天是你第一次打工，以后很快就能适应的。”虹夏此刻简直像是天使，她这句话一出，凉也没什么异议，她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刚刚那番话都是让一里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过没成功。
“我……我就是个连水蚤都不如的人，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一里低着头说道，而虹夏看了看祈雨，祈雨却轻轻一笑，摆了摆手：
“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要将这里交给乐队成员们，这是磨合乐队的一个好机会。
而低着头的一里却心中黯淡了几分。
我的问题是不是让祈雨有些为难了？
是啊，好像很冒昧呢……明明祈雨对我这么好，可我却总是忍不住将自己归类为水蚤都不如的浮游生物，这不是把祈雨对我的好全都当做浮水了吗？
虹夏见到祈雨离开之后，也是轻轻笑了笑，她似乎明白了少年想说什么，但只是因为这自己这些人有些“碍事”，才导致祈雨有些说不出口吧。
“我吧，很喜欢这家Livehouse。”
虹夏看着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乐队，眼中闪烁着憧憬：
“所以，能与员工身份和客人交流的地方，就只有这里和前台。”
“我总是希望客人们能喜欢这个场馆。”
一里心中的愧疚却更深了，她宁愿虹夏怪她，也不愿意对方温柔地对她说这些：
“对、对不起，我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对客人还不礼貌……”
“不不不，你误会了哦。”虹夏的笑容被昏暗的灯光映衬着，可惜一里一直低着头，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
“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喜欢上这个场馆。”
“开开心心地打工，开开心心地组乐队。”
“大家一起。”
这些话虽然声音不大，但确确实实地流进了一里的心中，她何尝不是想要让自己有一天能在众人簇拥之下倾情献上自己的歌曲？
她知道没有人对她要求什么，只是她自己太过怯懦而已。
“啊，演出要开始了！”虹夏指着前方的舞台，那边亚历山大主义乐队的暖场终于是结束了，知道鼓手率先开始打起了拍子，悠扬轻快而又明亮的曲风仿佛照亮了这间昏暗的Livehouse。
乐手和观众都很开心，他们和会场融为了一个整体，在气氛之下舞动着，许多人都伸出了手，仿佛海草一般在灯光下摇摆。
“相较之下……我的演出就一言难尽了。”一里撇过头，看着认真听歌的虹夏和凉，心中想到了刚刚离开的祈雨。
“观众是花了两千日元来看演出的吧，如果我不改变的话，下次还会让他们看一场糟糕的演出……”
“最重要的还是……祈雨会对我很失望的。”
她想到了这里，又摇了摇头。
祈雨不会对她感到失望，相反他会不断地强调这只是一件小事。
但一里不想让自己失望。
她想让祈雨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我要努力改变，哪怕慢点都行……”
“不好意思，我要一杯橙汁。”一位女顾客上前来，冲着一里笑了笑。
“啊，好的。”一里就这样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平静地接了一杯橙汁，强行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将橙汁递给了顾客。
“请……请用……”
看着一里这副样子，客人先是一愣，随后悄悄地在心里笑了笑少女这可爱的样子，道谢之后就转身离去。
一旁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啊呀……真是吓死我了波奇。”
“不过你真厉害，居然都敢从柜台下面出来服务客人了。”
面对虹夏的夸赞，一里下意识地就望向了洗手间的方向，祈雨正含着笑靠在门前看着她，悄悄地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
“嘿嘿……”一里心中的失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上厕所只是借口，他一直都在看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