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艺青怔怔地看着对方,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在学会反抗之前,她被杨梓鑫打了,也是这样躲到无人的角落,一个人默默流泪。
她不知道自己哭过多少回,她只知道,她哭与不哭都不影响杨梓鑫打她的力度。
她跟家里打过电话,张淑华让她忍忍就过了,男人都有个心烦的时候;
她也报过警,警察看着她脸上连轻伤都算不上的巴掌印,只是警告杨梓鑫不能再犯,给不了任何实质的帮助。
甚至,因为那次报警的结果,杨梓鑫越发肆无忌惮。
她哭过,她求过,命运却从不曾改变。“你怎么了?”娄艺青问。
低声抽泣的女人像是一个受惊的兔子,一下坐直身体,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毛毛躁躁,一看就没用心打理过。她皮肤粗糙,脸色蜡黄,鼻梁左右满是雀斑,导致原本普通的脸只剩下丑陋。
女人胡乱擦干净眼泪,起身要走。
娄艺青没有去追,她只是抱着胳膊,冷冷道:“你是不是被老公打了?我告诉你,哭是没有用的。你老公不会因为你的眼泪对你手下留情。”
女人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她又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急匆匆从竹林间的小路跑开了。
娄艺青摇摇头,推着张桂芝在外面逛了一圈后,将对方送回家。
娄艺青回去的时候,杨梓鑫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话,不知道在和谁通话。
看到娄艺青进来,杨梓鑫明显吓了一跳,拿着手机一句话也不敢说。
娄艺青没有搭理他,转身出了门。
离开家门,娄艺青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娘家人不欢迎她,她也没什么朋友。站在街道旁,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从自己面前经过。
这一刻,娄艺青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孤独。
她在娘家时,从小不受待见。她原本以为结了婚,可以让自己多几个亲人。她拿真心待杨家人,可杨家人拿屎喂她。
打她、骂她,好像她不是人一样。
终于,她练习泰拳,把杨家人踩在脚底下。可她却找不到人分享心中的喜悦。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娄艺青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给对方一个地址。
十几分钟后,娄艺青来到沈雨辰工作的大楼下。
沈雨辰在写字楼里租了一个小单间,给人化妆、做指甲什么的。
娄艺青循着记忆来到沈雨辰的工作室时,见她正忙碌着给一位顾客画眼线。
娄艺青停在大门口,没好意思去打扰她,转身下了楼。
那是一家位于公园对面,叫“转角遇见你”的咖啡厅。
咖啡厅环境清幽,店内的布置更是别具一格。
咖啡厅的卡座,竟然是用一个个书架隔开。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卡座也因此被分为武侠小说区、世界名着区、言情小说区等各个以书籍类型分类的区域。
为了不让客人在看书时伤了眼睛,这里和其他咖啡厅昏暗的环境不同,这里光线明亮,十分适合阅读书籍。
大约是因此如此反潮流的设计,咖啡厅里的客人寥寥无几。
娄艺青却很喜欢。
她径直走到言情小说区,毕竟哪个女孩子没有关于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美好梦想呢?
她点了一杯咖啡,在等待上餐的时间里随手抽出一本言情小说,翻看起来。
刚看了两页,她已经看不下去。
小说里描述的明明是甜甜的恋爱,她脑子里涌现地却是杨梓鑫扯着她的头发,按着她的头去撞墙的画面。
屈辱,且没有尊严。
娄艺青只是看了两眼,便将书还了回去,甚至对整个言情小说区产生了排斥。
她往前几步,来到世界名着区。
手指在一本本书皮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一本名为《飘》的书皮上。
这本书她大学时曾读过,此时再见,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也喜欢这本书?”
一道好听的声音在娄艺青耳畔响起。娄艺青回头,只见眼前的男人约莫一米八,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
他穿一身银灰色休闲西装,长相风度翩翩,颇有些贵族气质。他眼神明亮,像是天上的星辰被揉碎拘在他眼里。
此刻,男人脸上盛着淡淡笑意,让人一见便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
娄艺青目光在男人脸上停留了几秒,隐约感觉对方的模样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人笑笑,“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沈雨辰楼上的律师啊!”
“哦!”
娄艺青想起来了,就是他告诉自己,离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男人自我介绍道:“正式认识一下,方泽楷!”
娄艺青沉默着没说话,毕竟她是一个社恐,并不擅长和在陌生人面前收放自如。
娄艺青的沉默并未让方泽楷感觉尴尬。他仿佛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轻松自若地转移换题:“我也很喜欢你手上这本书。”
娄艺青在沙发上坐下,将书放到对面桌上。“这本书的评价不是很好。”她感觉自己再不开口就太不礼貌了。
方泽楷:“很正常,人与人的经历不同,造成思想不同,看待问题的方面不同,对一本书的见解自然也是不同的。但这并不妨碍喜欢的人继续喜欢它。”
过去的一年里,娄艺青每天听到的都是别人的辱骂和抱怨,方泽楷的一番话,像是给处于浑浊气体中的娄艺青带来了一阵新鲜的空气,让她感觉神清气爽。
许久不曾与人有过正常交流的娄艺青,突然有了和对方攀谈的欲望。
“我看好多人评论说,瑞特就是个接盘侠,斯佳丽根本配不上他。”斯佳丽一嫁再嫁,有人说她勇敢,也有人骂她荡妇。
方泽楷看了娄艺青一眼,微微一笑,“我想会这样评论的,肯定大部分都是男人。”
娄艺青满脸好奇:“为什么?”
方泽楷:“‘接盘侠’代表的是妥协,是利益受损。
相对来说,男人更加理性,更会权衡利弊。在两性关系中,他关注的不仅有感情还有实际利益,并且,利益高于感情。
女人则更感性,她们在乎主观感受超过客观问题,对感情充满不切实际的期待,容易忽略现实。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女人更愿意从感情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所以不大会用‘接盘侠’这样的词汇。”
方泽楷侃侃而谈,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问题:“抱歉啊,习惯了从各方面和客户分析问题。我说这么多,你不会感觉不耐烦吧!”
娄艺青:“只要你不问我收咨询费,我觉得我还是很愿意和你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