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看着来电显示，心里却没有那种开心的感觉，这些年他爸就主动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就是他上次被污蔑抄袭时，他打电话来骂他丢了他的脸，这一次他打电话来不知道又会是为了什么。
楚天朝众人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好，请便。”
因为他爸说话嗓门儿大，楚天就走远了一些，他来到了花园的转角，接通了电话。
“喂，爸。”
“嗯，你在干嘛呢？”
楚天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眉，什么情况，他爸竟然开口跟他寒暄了？
“我在朋友家，您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那边顿了顿，楚建国的语气有点儿别扭：“你男朋友跟我说那事儿，我想了想，既然你死活改不了，再加上人家家庭也不错，我也不做什么思想顽固的老古板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和你妈会来。”
“嗯？什么结婚？”楚天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您是说周墨他来找过您？”
“怎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楚天转头远远地看了一眼周墨，发现周墨也侧着身子，他的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一看到楚天回头，周墨就转头看着他。
他们之间明明隔了挺远，但楚天依然能从他深邃而安定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力量，他愣愣地问：“爸，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前两天，来了一趟脾气可大，我说了两句他就生气了，你为什么不知道？他可还把家里的户口本给要走了，别是个骗子吧？”
楚天联想到前两天周墨去辽市所谓的出差，他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去干了什么。
他的心口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酸涩感，原来令这个天之骄子生气受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母，他回来时的委屈和气愤，都是为他受的，可他却一个字也没有提，默默地为他做了这一切。
这个人怎么能好成这样？
他忍不住一直望着周墨的方向，远远地和他对视，视线却渐渐模糊了。
“您把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也对他说过了？您骂他了？”
楚建国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他一个小辈我还说不得两句了？本来你们两个男人就不是什么正经……”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吗？”
楚天听到电话里传来万友芳的声音，打断了楚建国的话。
楚建国这才不情不愿地说：“总之，我和你妈也想通了，反正我们就当是生了个女儿，你爱嫁男人就嫁，到你们结婚的时候你大伯一家和二伯一家也会出席，到时候你们记得好好招待他们，别给我丢脸，知道吗？”
虽然楚建国说的话还是不怎么好听，但毕竟父母终于接受了他的选择，也肯给他祝福了，楚天心里还是很激动的，“这当然，不过您怎么会突然就想通了？周墨当时不是没能说服你们吗？”
“哼，你二伯母还有大伯母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你那男朋友的身份，过来给我一通劝，说什么新时代了，我们思想也要跟着国家走，我们都是人民教师，当然也不会做什么老顽固，反正我跟你说清楚啊，我心里还是膈应，你们想要我乐呵呵地跟你们谈笑风生那是不可能的，我最多就当你嫁人了，知道不？”
楚天笑了笑，说：“成吧，您怎么高兴怎么想都成，那我过年可以回家了吧？”
“哼……你爱回不回。”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楚天心里多年来的结也差不多就要解开了，他整个人站得笔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也可以得到家人的认可了，他也终于有家可回了！
“对了，你那男朋友不是什么银行家吗，你两个堂哥和他们媳妇儿都是正正经经的名牌大学本科生，能力都不差，他们来了，你就让你那个对象给他们介绍一份在京城的工作，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就差一个机会，你可别给人安排个跑腿的职位啊。”
“……”
楚天眼底的笑意渐渐沉了下去：“堂哥们不是在辽市混得挺好的吗？你之前不总跟我说他们有多么出息，多有前途吗？他们过得好好的，干嘛要来京城发展啊？”
“那辽市和京城能一样吗？人往高处走，以前咱们不是没关系吗，现在你总算是有能力能帮衬帮衬家里的亲人，那不得出出力？再说你哥哥们能力都不差，去了还指不定是谁帮谁呢，你可别给我推三阻四的啊，我都答应你大伯二伯了！”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能力。”楚天眼底的暖意彻底消失，他冷冷地说：“爸，您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一句周墨他对我好不好，如果我说他对我根本就不在意，我说的话都不顶用呢？”
“哼，那也是你自找的！我早说了你找男人是有违伦常，你自己不听，那你这辈子活成什么样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管不了！”
“是管不了，还是您根本就不在意呢？”楚天的心都凉透了，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想问的一句话：“爸，妈，我其实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
“你什么意思？”楚建国声音里带着怒气。
“我没什么意思”楚天抹了一把脸，两眼无神地看着远方，说：“就是如果我不是你们亲生的话，我也就不怪你们了。”
“你还怪上我们了？你自己要搞同性恋是我们逼着你的？你给我们丢了这么大的脸，让我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你还有脸怪我们？”
楚建国的声音溢出了电话听筒，刺得楚天的耳膜生疼。
“呵……”楚天轻轻地笑了一声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嘴巴张了又张，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该说他早该猜到了吗？一对从来都没有理解过他的父母怎么可能突然就变得开明，他差点还以为他们是因为看到了周墨的人品和实力后，觉得即便他和男人在一起，也是有过得很好的可能，所以他们才愿意接受他们。
可原来，他是因为终于能有一点用，能够让他在亲戚面前有一点被利用的价值，所以他们才肯接受而已，他们接受的不是他的选择，不是他的人生，他们接受的只是周墨的身份。
像是突然被抽空了身体里的力气一般，楚天的腰慢慢地弓了起来，身体似乎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一个站立的动作似乎都难以维持。
周墨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朝他走来。
楚天见他过来了，深深的呼了口气，这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声音来：“爸妈，你们如果是真心想要见证我的幸福，那你们就来，你们要觉得别扭，不来就算了，家里那些亲戚也是，不过我帮不了他们什么，他们想在京城发展，我最多暂时帮他们安排个落脚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就请他们靠自己的能力去证明他们有本事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都答应了……”
“嘟嘟嘟嘟……”在周墨走近之前，楚天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