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孙芳菲率先叫住宋未绵。
宋未绵停下脚步，隔着一排低矮的货架看向她，一秒钟的愣神后，脸上就换上了甜甜的笑意。
“娘。”她忍着心里的恶心和不自觉涌起的强烈情绪，依旧称呼孙芳菲为“娘”。
“绵绵。”孙芳菲放下手里的扇子走过来，亲昵的拉住宋未绵的双手，保养得当的脸上都是好事将近的得意与从容。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她语气温柔的问。
宋未绵礼貌的回答：“听说这两日珍品阁到了几批新货，我就和朋友们过来看看。”
“哦。”孙芳菲点了点头，和善的眼神将宋未绵上下打量了一遍，重点在宋未绵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近来可好啊？”
宋未绵：“……”
宋灵薇这个大嘴巴，肯定是把她的胡说八道和孙芳菲热烈讨论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轻飘飘的侧目给谢挽使了个眼色。
谢挽会意，赶紧道：“嫂嫂，我们先去那边逛了啊。”
宋未绵：“嗯，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等谢挽几人离开，她拉着孙芳菲的手往无人的角落里走了几步，这才回应她刚刚的问题。
“我近来挺好的，府中安宁无事，我和大人感情也很好。”
“那就好。”孙芳菲装模作样的松了口气，作出放心的样子来：“你是个听话懂事的，想来也会把日子过得很好。”
话落，她停顿两秒，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表情惊讶道：“前些日子我听你妹妹说，说你似乎有了身孕？”
“没有。”宋未绵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是和薇儿开玩笑的，她下拜帖过来说有事约我，但我恰巧那段时间很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就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
“啊……”孙芳菲的笑容里出现庆幸：“那就是说，你还没有身孕喽？”
宋未绵摇头：“没有。”
孙芳菲呵呵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但她也没有放开宋未绵的手，一直紧紧的抓着，仿佛还有些不甘心似的。
宋未绵知道她在等什么，眼里滑过一丝冷厉，顺着她的意主动提道：“娘，我听大人说，薇儿的亲事定下来了，定的是绥远王，可是真的？”
“是真的！”孙芳菲终于等到了这个话题，脸上的笑容都瞬间扩大，开心得连眼珠子都瞧不见了。
“就前些日子的事儿，还是圣上亲自赐的婚呢。”
“如此甚好啊。”宋未绵拍了拍孙芳菲的手背，突然吹捧了起来：“绥远王乃天启王朝唯一一个亲王，又是皇上的亲叔叔，生得俊朗非凡，为人又风趣幽默，在望京百姓的口中名声也甚是不错。薇儿嫁给他，日后可是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了，真是一桩顶好的亲事。”
“诶！”孙芳菲被吹得飘飘然找不着北，但还是谦虚的道：“绥远王是很好，但是我们薇儿却是个活泼调皮的。我和你爹这几日都在找人教导薇儿持家的本事，生怕她日后进了王府弄不明白事情。”
“这个不用担心的。”宋未绵拍马屁拍得自己直犯恶心：“薇儿那么聪明伶俐，这种小事情一定可以学得很好。您和爹就放宽心，薇儿到了王府，指定是不会给咱们宋家丢人的。”
孙芳菲：“也是，也是哈。”
宋未绵附和：“那是必须的。”
孙芳菲心情大好，一直拉着宋未绵说个没完，宋未绵也十分耐心的陪着她，恭维她。
直到她身边的丫鬟过来提醒她走了，她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宋未绵的手。
“绵绵啊，到时候薇儿大婚，你可得早点来。你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亲自看着她拜堂。”
临走之前，她郑重地叮嘱宋未绵。
宋未绵一口答应：“好啊，我一定早点来。”
孙芳菲这才满意，同她挥了挥手，转身跟着丫鬟走了。
宋未绵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变了味道。
“娘。”在孙芳菲走出一段距离时，她突然叫住了她。
“诶！”孙芳菲茫然回头，看着宋未绵：“还有什么事吗绵绵？”
宋未绵的嘴角慢慢往下压，眼神也开始冰冷凌厉，表情停在似笑非笑上。
“您之前告诉我，我的亲生娘亲生前和您是最好的闺中蜜友，对吗？”她没头没脑的问。
孙芳菲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宋未绵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对啊。”她笑意有点变僵，但还是维持着语气回答。
“啊……”宋未绵意味深长的将这个字拖长：“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我亲生娘亲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您这些年为宋府付出的一切的。您的辛苦，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回报。”
“……”孙芳菲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话分明是感激吹捧的，但她听着，却无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刺骨的寒意。
日头西斜，投射进铺子里的阳光在货柜之上缓慢移动，遗留下一地的阴影。
而宋未绵就站在那阴影里，脸上的表情冷得可怕。她看着宋未绵，透过那过分相似的眉眼，仿佛看到了一个从阴曹地府走上来的人。
“嗯。”
许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回了一字，可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宋未绵弯起眉眼，对她灿然一笑，转身没入了阴影之中。
盛夏的天燥热，人走在烈日之下，不用多久就会出一身汗。
可孙芳菲从铺子里走出来，在阳光下照了很久，照不暖心中的寒意。
“夫人，您怎么了？”丫鬟察觉她的不对劲，担心的问。
孙芳菲急促吸着气，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抬起头来，却突然吩咐道：“去查查，城南一户姓郑的卖菜人家。老的叫郑涛，儿子叫郑松，快去给我查！”
丫鬟不明所以，但看孙芳菲一脸慌张，也只得照做。
“是，奴婢这就去。”
孙芳菲烦躁的摆了摆手，揪着自己的衣摆心绪不宁。
十多年来，这是宋未绵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傅梦，还是用这样意有所指的语气。
她不怕死人，但此时心里却止不住的忐忑。
宋未绵忽然这么说，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宋灵薇马上就要大婚，宋未绵现在说这话，是在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