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御书房内，回应常德全的是长久的沉默。
他昨夜忙到后半夜才睡，今天一大早起来又在跟左相交接国事，在繁忙的事务中乍然听到这个噩耗，有些反应不过来。
半响后，沈怀谦抿了抿唇，“摆架寿康宫。”
此事，若是不严肃处理的话，恐怕那小娘子知道了，会将御书房的屋顶都掀了。
更何况，那董知知是英烈之后，在宫中遭此大劫，无论如何都是他做得不周全。
而且那小娘子已经提前派人过来提醒过了，事态仍旧是不尽如人意。
即使是冒着被大臣指摘不孝的风险，此事也不能就此揭过。
“陛下，宋大人那里要不要派人......”常德全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怀谦身后，试探道。
沈怀谦脚步停顿，“先不用......”
他眸子微微侧过来，看了一眼常德全的脸，“你不必跟着，找个太医看看你的脸。”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刚刚还在跟沈怀谦议事的楚相，突然被赶出了御书房，再加上常德全脸上的鞭痕，心中那叫一个疑惑。
于是他稍微在宫里打听了一下，立刻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出宫之后，楚相立刻马不停蹄地联系御史台的人，打算在明天早朝将此事抖落出来，参太后一本。
太后跟章家走得近，那便是他楚家的敌人。
所以他也不打算放过这次送上门来的把柄。
楚家书房内，楚知桁听着楚相跟府中的幕僚侃侃而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移步离开书房，唤来一人，“妄南，你去宋府外看看，宋大人进宫没有，若是没有，想办法将此事透露给宋大人。”
妄南离开后，楚知桁看着妄南的背影，目光幽深。
......
......
寿康宫内，苏堇康端坐在殿内，脚边宝仪郡主可怜兮兮地跪着，“外祖母，宝仪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常公公会突然进来啊......”
苏堇康蹙着眉头，“宝仪，此次你惹下大祸了。”
在董知知进寿康宫之后，她就已经三令五申过，禁止宝仪接触她。
宝仪的性子是她一手娇惯出来的，她最了解。
但这董知知的父亲在阳城为救百姓而死，此时朝野上下正在为了边关战事大肆商议封赏事宜，可以说是董知知最风光的时候。
所以她不许宝仪跟她接触，怕的就是宝仪跟她对上。
但没成想，这董知知居然还与吕国公府有这样一段旧事，眼下不仅是将那董知知打得奄奄一息，就连皇上身边的常德全脸上都挨了一鞭子。
这可如何收场？
“外祖母，宝仪真的知道错了，宝仪就是一时冲动，谁让那个小贱人从进京，就勾引世子的？”
宝仪郡主娇哼一声，“宝仪去的时候，那贱蹄子正在给世子缝制寝衣呢！”
苏堇康叹了口气，“宝仪，你是皇家血脉金枝玉叶，谁能越过你去？！”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苏堇康明白，宝仪毕竟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年轻气盛。
“罢了，待会儿皇上过来，你好好给你皇帝舅舅认个错。”苏堇康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起来。
宝仪郡主看到自家外祖母表情松动，立刻高兴地站起来一把搂住苏堇康的胳膊，“宝仪知道外祖母最疼宝仪了！”
“你啊你啊......”苏堇康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宝仪郡主的额头，笑得十分和蔼。
沈怀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场景，对比躺在偏殿昏迷不醒，生死不明的董知知，他的脸看起来更沉了。
有时候他觉得宋婉仪说得很对，有的人在高位置坐久了，对于生命的尊重就越来越淡了。
“皇上来了，怎的也没人通传一声？”苏堇康连忙推开宝仪郡主，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宫人。
门口的宫人见状赶紧跪下请罪。
沈怀谦手一抬，“是朕不让他们通传的。”
苏堇康见他脸色不好，赶紧瞪了宝仪郡主一眼。
宝仪郡主立刻会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帝舅舅，宝仪知道错了，请皇帝舅舅责罚。”
沈怀谦并没有理跪在地上的宝仪郡主，而是将含着怒意的眸子看向太后，“母后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陛下，宝仪是哀家一手带大的，也是哀家宠得她无法无天，若是陛下要怪罪的话，哀家愿意替宝仪承担。”苏堇康面露哀愁，“宝仪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亲生母亲，哀家就多宠溺了一些，都是哀家的不是。”
沈怀谦的脸更沉了，“母后此举，是要陷朕于不义吗？”
苏堇康在怎么说，也是他的嫡母，是他的长辈。
她此话，便是要将宝仪郡主护到底了。
苏堇康一愣，虽说她与沈怀谦关系并不亲近，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生疏，但是表面的关系二人一直都是维护的。
这也是沈怀谦第一次对她这个嫡母说重话。
“哀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陛下，宝仪是你的亲侄女啊......”苏堇康连忙垂下眼眸，避免与他直视。
这个孩子，如今已经成长到了，光是对视都令她发怵的模样，跟先帝越来越像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宝仪虽是朕的亲侄女，但平阳县主也是朕亲封的县主，更是英烈之后，朕有必要给董知县一个交代，给阳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沈怀谦冷着脸道。
如今是他的天下，只要他坐在龙椅上一天，就容不得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皇帝舅舅，您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外人，处置您的外甥女吗？”宝仪郡主虽然跪着，但头仍旧是高高昂起，“还是说，您有意纳那董知知为妃？”
“放肆！”沈怀谦低喝一声，眼神阴翳，身上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宝仪郡主身子一颤。
最终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苏堇康也能感受到沈怀谦身上的怒意，此时也不敢贸然开口。
只是，宝仪她是一定要护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