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三年。
白无过已经到江湖十余载了。
最初只是见江湖，到后来主动去感受和融入江湖的一切。
他在金山寺当了四年的俗家弟子，又到武当派做了六年的居士。
白无过时常会去倾听那些前辈高人的讲座。
在这个武林门派不再敝帚自珍的年代。
前人摸索出来的武学心得，以及锻炼身体的技巧，只要愿意去学，就能有办法接触到。
白无过见识了太多的武林门派没落。
他是师父的传人，从小是雕叔将他带大的，除了雕叔之外，白无过称得上是无牵无挂。
可是，白无过知道他师父是一个不甘平凡的人。
所以想着能在有生之年。
做一个可以让师父扬眉吐气的徒弟。
目前看来——
白无过已经摸到了一点眉目，尤其是对释道两者的理解与整合。
他此行的目标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只剩下最后一块，那就是前往京师的“齐天书院”进修。
齐天书院并非只有武道。
可是，他们内部已经在事实上，完成了“武道”与“工业”的合流。
这与字面意义上的江湖，早就不是一回事了。
不过，白无过绝对不会否认，书院内部的武道水平。
毕竟书院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才是天下最强武力的代表。
那才是真正的百家争鸣。
他收拾好行囊，找到了当初收留自己的武当派掌门“玄清道人”，同他道别。
玄清道人知道白无过的雄心壮志。
他并不看好，但是也不会打击。
因为在这个年代，还愿意为了武道的前路去奋进的人，实在太少了，每一个都弥足珍贵。
所以，玄清道人又给白无过指了一条路。
“你若是想要完善武道的框架，我可以给你推荐另外一个去处。”
白无过当即拱手：“还请掌门赐教。”
“神霄派。”
玄清道人的口中，吐出一个让人熟悉又陌生的字样。
白无过对神霄派并不陌生。
毕竟，这可是云王师兄所创的门派。
尽管在清平帝登基之后，朝廷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防止崇尚道术的风气再起，所以不允许“神霄派”打着云王的名义传教。
这对“神霄派”的掌门林九道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最终在清平初年离世。
虽然只是五品，但是林九道活了整整一百零九岁。
这让神霄派虽然有些没落，却又没有没落到底，毕竟仍有不少人希望习得林九道的养生之法。
第二代神霄派掌门，赤霄道人，以八十多岁的高龄接任掌门。
他主动顺应青帝治下的朝廷风气，一改其师父生前大力推崇雷法的方针，反倒是将他师父留下的养生心得整理成册，作为一套“神霄长寿功”。
其中有两句话，当年的道帝最喜欢诵念，如今成了经典。
“练得身形似鹤形，云在青天水在瓶”
赤霄没能像他师父一样活到百来岁。
最终，赤霄以九十三岁的高龄离世，只在任了短短十余年，却组织编纂出了“神霄长寿功”这样一套，至今仍然让神霄派后人受益无穷的功法。
白无过对延年益寿并无想法。
他毕竟还年轻。
要是这把年纪就开始杞人忧天，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玄清道人要说的，显然不是这筛选过的“神霄长寿功”，而是这本长寿功的原本。
据传，那是昔日林九道从国师手里得到的东西。
国师出品，必属精品。
这早就已经成常识了。
白无过当即道谢，然后就打算启程了。
好巧不巧——
神霄派的山门离京师和书院都不远。
唯一的顾虑在于。
他这一趟恐怕又要离开好久。
雕叔自己留在山洞里，会不会太过冷清了。
可偏生，它明摆着就是一头异种，这要是出来亮相了，很容易引起骚动。
这反而会打破雕叔原本平静的生活。
白无过思索之后。
决定趁着这段时间先回桃源一趟，再陪着雕叔几个月。
……
半年之后。
白无过顺利抵达神霄派。
他手里有着一份“玄清道人”亲笔的引荐书信，将其交给神霄派的门人之后。
白无过很快就见到了时任神霄派掌门。
此人名为玉霄。
他是神霄派的第四代掌门，今年也已经年过六十了。
白无过道明来意，甚至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还把自己这些年参悟的心得，交给玉霄参考。
玉霄本来是不想让一个外人看自家祖师遗留之物的。
毕竟，他们神霄派如今背靠“神霄长寿功”，算是武林门派里少有的依旧风生水起的。
但白无过的态度，还有玄清道人的引荐与介绍。
这般年纪，就可以静下来参悟释道的人。
玉霄觉得可以对他破例一次。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很快，白无过就见到了林九道留下来的传承。
玉霄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
白无过拜别神霄派，正式踏上了京师这片土地。
他走南闯北，自认已经见识了不少场面。
但是到了京师这一趟。
他觉得自己还是孤陋寡闻了。
白无过走走停停，又是花了数日，好不容易才转变了心态。
直到这一刻，“工业时代”才算是映入了脑海。
他唯一觉得比较遗憾的是。
自己游历江湖的时候，一手缔造了这个奇迹的天启大帝还在人世。
当时没有进京，现在已经错过了时间。
这大概是白无过这一路上，少有的几个遗憾。
他穿过一条条翻新过的街道，脑海中已经适应了京师屋舍的变化。
所以，当古色古香的齐天书院再出现在他面前时。
白无过竟然还觉得有些恍惚。
他收回目光，走到里面去。
……
转角处。
李灵运的肩膀上，站着一只全身漆黑的小雕。
黑雕目送着白无过离去。
李灵运见此一幕，不由调侃道：“当初不过是让你养传人，这下倒是成了养儿子。他走了这么多年，你就跟了这么多年。好在，他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
唯有黑雕仍然一步三回头，这看起来比人还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