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线在天空拉成一条红绫，在窗外的灯光下反射着波荡的光彩，填满了握着手枪、蜷缩在床下的维科茫然的视界。
而在这长长的红绫之下，那宽大的越野摩托车的上方，闪耀的灯光之下，披着染血夹克的男人将血色的刀刃收回刀鞘，宛如从光辉中冲出的，此刻正低头看着他。
摩托车的车头下压，那男人的身影也同时下压，向他伸出手来。
这一刻，维科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他仍旧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抓向了那只伸来的手。
但他的身躯蜷在床下，手臂不够长，距离那伸来的手还是差了一点。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和那伸来的手掌交错而过的时候，那伸手的身影微微侧身，再次将身子侧向下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伴随着一股巨力上提，维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条牵引着一般，向上飞出，落在摩托车后座上。
砰——
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管家的头颅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而维科已然来不及思考这声响的来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前方就传来一声低声的询问，“有枪吗？”
维科连忙摸索口袋，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就一直握着一把小手枪，他连忙把这手枪递了过去。
何奥接过手枪，看了一眼。
这是一把伊维斯空间系统生产的kkg43手枪，是联邦市面上卖的最好的民用手枪之一。
这把枪枪体大部分都使用的特质塑料，优点是便宜轻便，缺点是耐用性和威力不行，不过看这枪的造型，应该做过某种改装。
“那个，保险还没关。”
慌忙的维科似乎想起来什么，连忙提醒道。
何奥退出弹夹看了一眼，十六发弹夹是满的，然后他抬起手，按回了弹夹，拇指拨动关闭了保险。
同时他一手握住车龙头，一手握枪在大腿上擦了一下，给枪上了膛。
“抓紧我。”
他低声道。
维科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前方的身影。
然后他就看到何奥轰死了油门，整个摩托车向着前方打开的房门冲去。
这间卧室的房门并不算小，但是要直接挤这么一辆越野摩托出去还是有点困难。
放在维科的眼中，就像是看到那扇小门连带着墙一起向着自己撞来一样。
“啊！！！”
他下意识的张口，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尖叫，越野摩托带着他一起冲出了小门，穿过了宽敞的客厅，从那敞开的房门冲了出去。
也就在这时，急促的枪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在房屋外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已经堵满了数辆黑色的轿车，封锁着前方的道路。
一个个面目凶狠，但是穿着保镖服装的人影此刻正站在车外，举着枪械，对准冲出来的摩托车。
他们似乎也被这突然出现的车辆吓了一跳，但是他们的素质极高，立刻就反应过来开枪。
同时一些拿着兵器的身影也以远超过普通人的速度，迎面向着越野摩托冲来。
何奥抬起枪，并没有对准周围的‘保镖’，而是对准了不远处一栋矮楼上的顶端。
此刻在那矮楼的天台上，一个身影正靠在一柄狙击步枪上，对准何奥的方向。
确切来说，是对准何奥身后的维科。
他看到了何奥抬起枪，对准了他，他微微一愣，也靠在狙击枪上，扣住了扳机。
砰——
何奥开枪，子弹穿过了雪夜与风，擦着狙击手身旁两米的位置飞过，击中了天台伫立水泥水塔。
听到子弹击中水泥的声音，狙击手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隔这么远，用一把民用小手枪，这都能打中？！你以为你是谁？
更何况我还穿了防弹衣。
砰——
下一秒，一朵鲜红在他眉心绽开，炽热的子弹从他的后脑勺穿出，撞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他瞪大眼睛，身影向后仰倒。
而在下方疾驰的摩托上，何奥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手枪。
威力还不错，改装的技术不错，就是这准星偏的有点离谱啊。
维科大概率从来没用过这个枪。
伴随着轰鸣的摩托车引擎声，何奥转动手枪，对准了后方拿着大威力步枪，距离较远的‘保镖’。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在夜幕下响起。
一道道持枪的身影身子僵住，伴随着脸上绽放的鲜血，向后仰倒在在地上。
而这个过程中，疾驰的摩托并未停下，转瞬间，越野摩托已然即将冲到拦住道路的轿车之前了。
而那些拿着各种兵器冲上来的‘保镖’，也靠近了车上的两人。
他们的目光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接受某种怪异的支配，眉宇间闪烁着对杀戮的渴望和兴奋。
维科呆呆的看着这些人群。
依稀之间，他还记得自己去拜访内政部长的时候，与这些‘保镖’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在那些印象里，这些‘保镖’虽然凶恶，但是却没有这样的疯狂。
此刻这些人扭曲疯狂的模样，就像是得了某种无形的癔症，又像是被某种更加高远的，无法违逆的意志所影响和支配。
哪怕那意志未曾想过支配这些低等生命做些什么，只是自然散发的气息蔓延到了这些人的身上。
让他们无畏，让他们暴力，让他们渴望杀戮和混乱。
注视着那一双双泛红的眼睛，依稀之间，维科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也穿过了无穷高远的地方，穿过宇宙与时空，即将接触到某种无形的意志。
“回神！”
也就在这瞬间，一声冰冷的低喝如同雷霆一般在他的耳畔炸响。
这声音仿佛一双穿越时空的巨手，抓住了他的灵魂，将他的思绪从延伸到无尽的虚空中抓回。
细密的冷汗一瞬间覆盖了维科的后背。
他的掌握的神秘学知识并不够多，但是也足以让他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要他刚刚再往前一步，不，哪怕一点，他就会被邪神的意志所污染，然后不受控制的逐渐堕落，扭曲，最终趋向于那不可违抗的伟大意志。
他抬起头，看向前面载着自己的身影。
他刚想张嘴说什么，就看到前方人将手中已经打空弹夹的手枪随意丢掉，然后一手拉起摩托车龙头，一手拔出了后背刀鞘中插着的刀刃。
那是一道血色的光辉。
维科没有看清楚那把刀的模样，他只看到一道道在闪烁的路灯下穿梭的血色光辉。
这光辉划过那一道道冲来的身影，如同嗜血的猛兽张开了獠牙。
鲜血在天空飞溅，但是未曾落下，它们中的大部分，都被那血红的光辉所吸收，隐没进了刀刃里。
如同贪婪的魔鬼吸食着鲜血，而身前这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就是穿过火焰与血海，驾驭着恶魔的骑士。
而就在摩托车的前方不远，一辆轿车被启动，毫不犹豫的向着疾驰的摩托冲来。
然后维科只见到身前的身影握住了那血色的光辉，向前一掷。
血红的光辉轻而易举的划开了那宽大的轿车，然后一连划过了轿车后方数辆同样挡路启动，准备冲来的轿车。
澎湃的火焰一瞬间从那些被切开的轿车下方点燃，熊熊烈火向上穿出，顺着被血色光辉切开的轨迹，燃烧成了一道火焰铸就的道路。
疾驰的摩托依旧在向前奔腾着，周围眼中闪烁着红光的身影也悍不畏死的继续向着失去武器的何奥冲来。
其中两个身影极快，一左一右，一个拿着尖锐的细剑，一个拿着锋刃的弯刀，站在那火焰构筑的光路之前，从两个方向锁向疾驰的摩托。
而在他们身后，更有数道身影在紧随而至。
他们要将摩托车拦在这里，留不下车上人的性命，就要留下车上人的脚步。
为此，他们可以悍不畏死的冲锋。
维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很清楚，这些人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正常人该有的程度，他们都是超凡者，这么多的超凡者。
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的速度太慢了，慢到他的还没张嘴发声，那一左一右的两道身影就已经抵达了摩托车的面前。
然后他就看到前方的身影松开了握住车龙头的手，张开双臂，向前伸出。
那左右冲上来的身影，仿佛计算好了一般，恰好的将握住细剑和弯刀的手送到前方身影的手中。
随即，那前方的身影轻而易举的握住了细剑和弯刀，然后如同勾勒画笔一般，向后回转，斩断了它们主人的头颅。
在失去了那嗜血的血色光辉之后，散乱的鲜血毫无阻碍的在天空中洒落。
这鲜红灼热的液滴洒在了维科的脸颊上，也洒在了身后冲来的人影身上。
那弑杀主人的刀剑被那漆黑夹克的男人握住，顺着摩托车轰鸣的前进，将一条条冲来的生命割断。
鲜血和残躯在散乱的撒在喷薄的火焰之前，将天空飘零的雪花都浸透成鲜红，然后又在熊熊烈火中融化。
摩托车到前方火焰构成的通道只有十几米，又或许只有几米。
维科从未感受到过自己眼中充满了这么多的景象，鲜血，尸骸，火焰，雪花。
疾驰的摩托车冲入了火海，沿着那被劈开的道路前进。
而那些追杀的人也前赴后继的从火海中冲出，试图挡住他们的前路。
那披着染血夹克的身影，高举着双手，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那狂暴奔驰的摩托车，在他的身下宛如温顺的马驹，以恐怖的速度带着他们向前冲锋。
些许燃烧的火焰溅在摩托车上，让这疾驰的车辆也染上了些许火光，将空中蒸腾的鲜血烧干。
就像死神驾驭着地狱的猎犬，在火焰中收割生机。
维科不知道这收割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那前赴后继的疯狂人影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站在火焰后方，呆呆的注视着天空中散乱的鲜血。
他们的眼中依旧泛着红色的光辉，但不再往前。
流淌的鲜血在天空中洒下，在火焰中蒸腾，构成了这世间最本能的恐惧，浇灭了那无尽的疯狂。
寂冷的风吹过火海，被鲜血浸透的雪花沿着火焰的边缘飘落，落在湿漉漉的地上，落在插进地里的血色刀刃之旁。
轰——
疾驰的摩托从澎湃的火海中冲出，身披染血夹克的身影身子下压，伸手握住了插进地面的血色刀刃的刀柄，将它瞬间拔出。
疾驰的摩托和染血的人影握住血色的刀刃，笔直的向前。
冲入了前方漆黑的街道，呼啸的冷风中。
而在这摩托车身后，一个个身影从火海边缘冲出，沉默的注视着那疾驰的身影远去。
······
直到那冷冽的风如同刀刃一样不断的刮过脸颊，维科才从刚刚的震撼中醒转心神。
他看着前方的身影重新把手放在车头上，将血色的刀刃插入刀鞘。
他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也曾远远的看到过对方。
但是他从未预料过，自己的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对方。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他张开嘴，想要询问什么。
叮铃铃——
但是还未等他问出声来，前方的身影就抬起手，接通了一个电话。
“索特先生，我是博瑞克，”
一个有些着急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隐约之间，在这声音背后，还能听到些许密集的枪声，和点点炮火爆炸的声音，“我现在南门工厂这边，您不是让我过来调查工厂吗，我现在在南城门这边，看到这边城防军——”
“你现在距离城防军指挥中心还有多远？”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何奥毫无停顿的直接开口询问。
“我？”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似乎对何奥的问题有些疑惑，然后快速说道，“还，还有些距离···”
“现在，你立刻去城防军指挥中心，找奥维，给我带句话。”
何奥继续快速说道。
“我？”
电话那边明显懵了一下，“我去找奥维？城防军总指挥官奥维？”
“去吧，我相信你。”
何奥低下头，快速说道。
然后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并让夏娃将早已准备好的消息发给了博瑞克。
——
南门
躲在一个街道拐角的红发男人茫然的放下了手环，转过头去，看向身后不远的城防军指挥中心大楼。
密集枪声带着些许炮声，此刻正在从大楼后方的城门处响起。
“我去？”
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有些发愣的看向那栋静寂的有些诡异的高耸大楼。
全副武装的士兵此刻正密密麻麻的将那高耸的楼宇保护起来，仿佛一只蚊子飞过，都能被激光炮烧成尘埃。
“索特先生你可太信任我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凌乱的红色头发，转过身去，小心的绕过了身后的岗哨，靠近了那栋寂静的大楼。
——
轰鸣的摩托穿过宽敞的街道，在飘雪中飞速的前行。
维科抓着那黑色的夹克，迎着那飞来的狂风。
他张开嘴，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第一个问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摩托车好像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的声音混进了风中，被狂暴的风燥所遮掩。
他张开嘴，想要再提高声音喊一次，但是还未说话，就听到了耳畔响起了平静的回应，
“去北门。”
“去北门，北门做什么？”
他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去尝试，”
他的耳畔再次响起了那平静的声音，“改变这座城市的命运。”
冰冷的风雪吹过街道，吹过那一座座简陋的棚屋和雪中的帐篷。
轰鸣的摩托车从这一切之间疾驰而过。
维科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的身影，注视着这风雪中退却的城市，和那一张张从阴影中探出的，被轰鸣引擎声所吸引的泛白的脸颊。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火焰的余温，燃烧着他的脸颊和胸膛。
四千六百字，有点卡文，稍晚，月初求个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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