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
纪明月重复了一遍，带着些许疑惑。
“嗯，我觉得《云边》这本书就应该以悲剧结尾才能让人更刻骨铭心。
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我当时读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感觉很震撼，就是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短短八个字的一句话竟然能这么有力量。
这句话也太朴素了，朴素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张晨曦又慢慢地自顾自重复了一遍，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天若有情亦无情，爱到最后要分离。两个深爱的人阴阳两隔才更让人动容不是吗？”
纪明月皱了皱眉：“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学弟，那句歌词还有另一句——天若有情亦无情，万丈红尘我等你。”
“学姐，万丈红尘我等你，也可以是悲剧。
我很喜欢看故事，也很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我曾经听闻一个高山杜鹃般的女孩在大理苦苦等了八年却等来了心爱之人的一家三口。
我曾经看过一个帖子，里面讲述的是一段五台山高也挡不住的对另一个世界爱人的思念。
我曾经在一个直播间听一个男生哭诉，他学医心内科八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相爱五年的女友在他面前呼吸衰竭心跳停止。
这样的故事太多了，生离死别每时每刻都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他们的爱人或者等待的人离开的时候，都会想对他们说一句：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我不是刻意地歌颂一些凄美的爱情，而是相比于这些跨越生命的相爱中，有的所谓的爱情就显得很掉价。”
纪明月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观点，她示意张晨曦继续说下去。
“真正相爱的人被命运捉弄，被上天狠心地分开，而玩弄真心的人却在作践着爱情。
网络上时时刻刻可见背叛，虚伪，失信。
你说他们要是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的人正燃烧自己的生命去爱，抓住每一点生机去爱，从死神手里抢着时间去爱，还会不会这样糟蹋感情？”
张晨的眼神里充满着冰冷，痛惜和……悔恨。
他说的这些话不仅仅是对那些糟蹋真心的人说的，同时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他曾经也失信于一个女孩，糟蹋过一段感情，他所痛恨的那些糟蹋真心的人中，也包括他自己。
纪明月看见张晨曦突然陌生的冰冷陷入了沉默，她盯着张晨曦的眼睛发现了藏在深处的情绪。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张晨曦曾经故事的人，当然也能理解张晨曦此刻的心情。
看似张晨曦是在评判那些辜负真心的人，实则每一句话都是对曾经的他自己的控诉。
纪明月内心百感交集，一方面她十分理解张晨曦现在的自责，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尽快走出来。
她明白张晨曦如今不是不相信那些美好的爱情，而是他不相信他自己，因此才会不断地用这些凄美的故事去时刻警醒着自己。
“学弟，那些最煽情的电影情节都说爱能超越生死离别。”
纪明月没有回答张晨曦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
张晨曦愣了愣：“是《再见》的歌词。”
纪明月点了点头：“是的，想听听我对于这两个结局的理解吗？”
张晨曦自然是乐意之至。
纪明月顿了顿后娓娓道来：“其实我觉得最后程霜的出现可能只是刘十三的幻想。”
张晨曦惊讶地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记得你和悠悠说过的星星吗？”
纪明月突然对张晨曦笑了笑，张晨曦看的一阵恍惚。
“或许在刘十三的潜意识里，程霜并没有离他而去，那个站在光里的程霜是另一个世界的她的投影。
按照你的说法，程霜只是去往了你对悠悠描述的那个世界，而帮助她和刘十三见面的媒介是那幅画。”
张晨曦若有所思。
“学弟，你和悠悠说过的，有些事情只要我们这样想了，那就是真的。
也就是说不管电影最后的程霜手术到底有没有成功，在刘十三的视角里她就是活着的，活的好好的。
在他的视角里，程霜和他回到了云边镇，两人领养了球球，在小卖部里幸福地生活着。
他们或许会有一场简单却正式的婚礼；或许会养一只猫，一条狗，他们或许会有一两个孩子，男孩像刘十三一样笨笨的，女孩像程霜一样炙热。
故事的结局是个he，完全意义上的he。”
纪明月说完后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爱能超越生死离别，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张晨曦轻声呢喃，他实在没想到纪明月能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完美地解释这句歌词。
“学弟，这是我不同意你的第一个观点，现在我要说第二个。”
纪明月笑吟吟地比了个二，看起来就像是拍照时比的耶。
“嗯？”
张晨曦莫名觉得纪明月那张清冷的脸摆出这个手势有点可爱。
他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示意纪明月继续说。
“不是只有那些生离死别的爱情才能让人震撼，让那些玩弄感情的人自惭形秽。
一些矢志不渝，坚定如一的感情同样也引人深思。
十九岁少年带着他的女孩避开世俗眼光隐居深山，少年为了女孩下山安全徒手凿了6028级天梯。
七旬老人为了寻找老年痴呆的妻子，700天步行百万里。
女孩二十岁车祸意外，高位截肢，十八岁的男孩不离不弃贴身照顾，到如今已经有17年。
凄美的故事有很多，但唯美的故事也同样不少。
学弟，你又何必一直将目光单一地放在一处呢？”
纪明月想让张晨曦从内心的自我谴责中走出来，于是便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引导他。
她并不知道张晨曦到底在上一段感情中成长了多少，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已经不会在下一段感情中犯错。
她只是看到张晨曦这样一直用那些至死不渝的感情来谴责警醒自己从而感到心疼。
张晨曦的内心触动了一下，好像什么开关被拨动了，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他神色黯然地点点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