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威胁的,是四川的王屏藩!”鲁大山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之前夏国相投清之时,王屏藩就和吴应麒遥相呼应,趁机出兵攻取宜昌府和施南府与四川接壤之地,夏国相兵败之后,吴应麒吞并夏国相势力兵马,王屏藩便没有再东进。”
“但吴应麒被刺杀,夏国相趁着荆州大乱,从荆州逃了出来,联络其旧部李攀龙,在宜昌发动兵变,杀了之前把他抓俘献给吴应麒的王永清和吴应麒留在宜昌看守的将官,重新夺回了宜昌府。”
“夏国相这家伙倒是会逮机会,竟然让他死灰复燃了……”米升评价了一句:“他夺回宜昌,多半还是要复投郭壮图的,虽然他之前把郭壮图给卖了,差点就跟着吴应麒回去指证郭壮图,但如今他手里有兵有将,又有宜昌在手,郭壮图不至于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非要和他斗个你死我活。”
“话是这么说,可惜王屏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鲁大山嗤笑道:“吴应麒被刺、夏国相重夺宜昌,吴应麒留在宜昌的兵马便大批大批投奔了王屏藩,王屏藩实力大增,加上又没了吴应麒的压制,王屏藩的野心也压不住了,便也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斩旗宣誓‘除国贼、靖君侧、洗楚仇’。”
“但王屏藩这‘清君侧’,谁都知道就是个幌子,实际上是借机大举出兵东进攻略宜昌府和施南府等夏国相的旧有地盘,就逮着夏国相一个人揍,王屏藩本来也是个能打的,当年在四川独当一面,打的清军连西北都差点丢了,而且夏国相那点仓促聚集的兵力,哪里挡得住气势正盛、又收编了大量楚王溃兵的王屏藩?夏国相被打的节节败退,整个施南府都被王屏藩吞了,南下会和郭壮图的路也给切断了。”
“夏国相没办法,就想像王会、高起隆那般去投奔清军以自保,可他帐下那些将官,一则不愿再投清,其次也担心投清之后,被王会、高起隆这些楚王旧部寻仇打击,为了保住性命和家财,那李攀龙又一次兵变,这次是杀了夏国相,拿着他的人头领兵投奔了王屏藩,王屏藩自此占据宜昌府和施南府。”
“夏国相……竟然也是倒在了自家人手里…….”米升感概了一句,眯了眯眼:“分赃不均之时最易产生矛盾,可若是有充足的利益摆在眼前,一块肥肉眼见着努把力就能吞下肚,以前再怎么闹的不可开交的势力,也能团结一致、同心协力,先吞了这肥肉再闹!”
“老米,你说的没错,如今王屏藩吞了两府,又得了吴应麒和夏国相手下那么多兵马,实力膨胀,吴周朝廷又没了吴应麒这个宗室支柱,王屏藩能没有问鼎之心?就算他没有,四川那些原本争斗不休的头头脑脑们有个把持朝廷的机会在面前,也都得团结一致拱着他去争权!”鲁大山冷笑几声:“他现在已经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了,等他整合好了四川各处的军头和实权派,必然会出兵衡州,真正的‘清君侧’!”
”郭壮图对此也很清楚,夏国相一死,施南府被王屏藩抢走,衡州西翼受威胁,他原本一直在洞庭湖畔盘桓,现在也只能赶紧撤兵返回衡州以护卫小皇帝,但他的倒霉还没完,广西马承荫也上疏吴周朝廷,要求罢免郭壮图!”
“马承荫也反了?”米升有些惊讶:“马承荫若是带着广西一反,他和贵州的杨来嘉,等于是把郭壮图和其老巢云南的联系切断,把郭壮图包围在了湖南。贵州山多路险,还有我们卡在黔滇交界之地,郭壮图想要沟通云南、或者退守云南,走不了贵州,只能走广西,马承荫断了他的后路,郭壮图岂不是要和他拼命?”
“马承荫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没有直接扯旗造反,做事还留了一线…….”鲁大山摇了摇头,详细解释道:“马承荫,虽然还没公开扯旗造反,但给吴周朝廷的回文已经极其强硬,明说朝廷必须罢免‘刺杀亲王、抛弃国土’的国贼郭壮图,否则‘朝廷一概令旨,广西皆不奉诏’,这和实际独立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没有直接刀兵相向而已。”
“除了这些占据一省或要地的督抚,下面那些手握几千兵马、盘踞一府一州之地的实权军头,像王绪、杨清魁之流,也都有样学样,纷纷上书,言辞激烈地要求朝廷诛杀郭壮图‘以谢天下’,同时明确宣布,不再遵从衡州朝廷的号令。”
鲁大山哂笑一声,总结道:“郭壮图和那个小皇帝,在吴应麒刚死的时候,恐怕还在衡州宫里喝酒庆祝,以为去了心腹大患,好日子来了。结果呢?高兴了没几天,这局势就急转直下,如同雪崩!杨来嘉割据贵州,王屏藩吞并施南、窥伺湘西,马承荫雄踞广西不听号令,再加上一堆拥兵自重的军头各行其是……吴周朝廷如今是政令不出衡州了,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说到底,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吴三桂埋下的雷,炸在了自己的孙子这里…….”米升有些感慨:“吴周本来就是个强行拼凑起来的集团,唯一的目标就是反清,反清不可能了,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就全靠领导人的个人能力还有武力维持,吴应麒和郭壮图加起来,吴周的那些督抚军头谁也不敢乱来,可他们两个缺了一个,便是天下大乱!”
“你说的没错,根子上出了问题,不管谁上台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吴应麒干掉了郭壮图和小皇帝登位,这个平衡被打破了,照样还是要天下大乱!”鲁大山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个趁乱发展的好机会,天下大乱、形势大好嘛!”
“不,是个发展的好时机没错…….”米升也摇了摇头:“但形势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