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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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重耳仨夫人归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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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36年,吕省(吕饴甥)、郤芮作乱,晋文公重耳提前得到寺人勃鞮的密告,提前与狐偃潜逃到秦国,秦穆公在王城(陕西咸阳)设计诱杀了吕、郤二人。

晋文公重耳向秦穆公再拜称谢,请求以迎娶夫人的礼仪,请逆怀赢归国。

秦穆公说:“我这女儿已经失身于子圉(yu),不敢辱及晋国的宗庙,到了晋国给个嫔嫱的地位就可以了(恐不敢辱君之宗庙,得备嫔嫱之数足矣。)。”

注:1.【请逆:请人往迎,请求他人前往迎接】

2.【子圉:yu,晋怀公。晋惠公的儿子,晋文公重耳的侄子】

3.【嫔嫱:pin qiang,宫中女官,天子诸侯姬妾】

晋文公说:“秦、晋世代为婚姻之好,不如此不足以主持宗祀,老丈人您就别推辞了(秦晋世好,非此不足以主宗祀,舅其勿辞)。况且我这次出来,国人都已经知道了,今天就以大婚为名义,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不也就把避难逃跑的丢人事给遮盖过去了吗?”

秦穆公大喜,就邀请晋文公再回到雍都(陕西宝鸡凤翔区),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盛饰辎軿),把怀赢及陪嫁的侍妾共五人送上婚车。秦穆公亲自送女儿来到黄河岸边。然后派三千精兵护送,作为怀赢的卫队,称之为“纪纲之仆”。

后来称管家为纪纲,就是来源于此。

注:1.【辎軿:zi ping,辎,有帷盖的大车,古代指装载军需物资的大车;軿,指有屏蔽的车子】

2.【纪纲之仆:比喻训练有素的干才。晋杜预注:“新有吕、郤难,国未辑睦,故以 比喻训练有素的干才。”《左传·僖公二十四年》:“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实纪纲兵卫文公,诣门户仆隶之事,皆秦卒共之,为之纪纲。”这是指秦国送给晋公子重耳三千卫士之事】

晋文公和怀赢等人渡过黄河,赵衰等群臣,早已经准备好法驾在河对岸,迎接晋文公夫妇登车。百官扈从(天子出巡时的护驾侍从人员跟随,随从),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注:1.【法驾:天子车驾的一种。天子的卤簿分大驾、法驾、小驾三种,其仪卫繁简各有不同】

2.【扈从:天子出巡时跟随的护驾侍从人员,随从】

昔时宫中夜遁,如入土之龟,缩头缩尾;

今番河上荣归,如出岗之凤,双宿双飞。

正所谓“彼一时,此一时”也!

晋文公回到绛都,国人都以手加额,表示庆幸(额手称庆)。

注:【绛都:山西曲沃县曲村与翼城县天马之间】

晋文公立怀赢为夫人。

当初,晋献公嫁女儿伯姬(穆姬)给秦穆公时,让太史郭偃卜卦,其繇云(古代占卜的文辞):“世作甥舅,三定我君。”

注:【伯姬:穆姬,也称伯姬,晋献公和齐姜之女,申生同母妹妹,重耳异母妹妹。见《东周列国志》第20回】

伯姬(穆姬)是秦穆公夫人,秦穆公女儿怀赢,又是晋文公夫人,岂不是“世作甥舅”?

秦穆公先送夷吾归国,又送重耳归国。今天晋文公重耳避难而出,又亏秦穆公诱杀吕、郤,重整山河社稷,岂不是“三定我君”?

又秦穆公曾梦见宝夫人,引导他在天庭游览,拜谒上帝,远远地听见殿上呼唤秦穆公的名字说:“任好(秦穆公的名字)听旨,汝平晋乱!”说了好几次。秦穆公先平定吕、郤之乱,一筮一梦,全都应验。诗云:

万物荣枯皆有定,浮生碌碌空奔忙。

笑彼愚人不安命,强觅冬雷和夏霜。

晋文公追恨吕、郤二人,就要把他们的党羽全部诛杀,赵衰劝谏说:“惠、怀(晋惠公夷吾、晋怀公圉)都是因为严苛失去人心,主公应该改变一下,要宽以待人。”文公听从了他的建议,就下令进行大赦。

吕、郤的党羽非常多,虽然看到下发的赦免文件,还是心里不落地,传言天天都有,都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晋文公很是担忧。

忽然有一天清晨(侵晨),小吏头须来到宫门求见。晋文公正在解开头发沐浴,听到汇报后大怒:“这个人把我的钱财都卷走了,以致于让我一路没有盘缠,穷困潦倒,到处乞讨,在曹国、卫国受到很大侮辱。今天还敢来见我(今日尚何见为)?”

注:【头须:名字叫头须的小官,就是在翟国重耳逃亡时卷走钱财的那位】

阍人(门卫)把文公的话回给了头须,主公不见,快滚犊子吧你!

头须说:“主公是不是正在洗头发?”

门卫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头须说:“对于正在洗头发的人,得弯着腰耷拉着脑袋(俯首曲躬),那么他的心必定是颠倒着的,心要是颠倒了,说出的话就颠倒,这时候我来求见肯定不会见我(宜我之求见而不得也)。况且主公能容纳勃鞮,赦免吕、郤作乱的党羽,就唯独不能谅解我头须吗?我这次来,有安定晋国的好办法,你再去跟主公说说,如果再拒绝我,我从此就远走高飞,再也不见了。”

门卫马上把他的话向晋文公做了汇报。

晋文公说:“是我过错。”

立即穿戴整齐,召头须进来相见。

头须先磕头请罪,然后说:“主公知道吕、郤的党羽有多少吗(主公知吕、郤之党几何)?”

文公蹙眉说道:“很多。”

头须说:“这些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虽然得到赦免,但心里还在怀疑。主公应该考虑怎么安抚他们。”

文公问:“用什么办法安抚他们呢?”

头须说:“我卷走了主公的钱财,让主公忍饥受饿,我的罪过,国人尽知。如果主公出游能够让我担任您的车辆驾驶员,让全国的人们,都听到看到,那样就都知道了主公不记旧的仇怨,就可以使民众的疑心释然了!”

晋文公同意了。

于是就以巡城的名义,让头须驾驭车辆,巡视都城。

吕、郤的党羽看见了,都私下里议论:“头须卷走了主公的钱财,使主公受了那么多的饥饿和羞辱,今天还能够录用,那么其他的人也就不会追究了。”

于是传言消散。

晋文公仍然用头须掌管库藏的事情。

因为有这般容人的气量,所以能安定晋国。

晋文公当初作公子时,已经娶过两个妻子:

最初娶的徐赢(徐国公主),很早就死了;

再娶逼姞(bi ji),生一子一女,子名驩(huan)、女名伯姬。逼姞也早就在浦城(山西临汾市蒲县)时死了。文公逃亡时,子女都很小,就被留在浦城,也是头须收留的,寄养在浦城平民遂氏的家中,每年送去粮食衣服等,从未短缺。

注:1.【徐赢:徐国公主。徐国,赢姓,侯爵。今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

2.【逼姞:bi ji,姞姓,古南燕国姞姓后代。儿子姬驩成为后来的晋襄公】

有一天,趁着晋文公空闲的时机,头须对晋文公说起这一儿一女的事,晋文公大惊道:“我还以为都死于战乱之中了呢。如今都活着,你为什么不早说?”

头须说:“我听说‘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主公您周游列国,所到之处,都有诸侯把女儿送给您做老婆,生育了很多儿子。公子驩虽然还活着,但是不知道主公是什么意见,所以不敢轻易汇报这件事(公子虽在,未卜君意何如,是以不敢遽白耳)。”

晋文公说:“你如果不说,我几乎就背负不慈的名声了。”

马上命令头须前往浦城,厚赠遂氏,迎接子女回归。

让怀赢做这一儿一女的母亲,由于怀赢是夫人的身份,所以立驩为太子。

把伯姬赐给赵衰为妻,称为赵姬。

注:【当年重耳由于骊姬之乱,逃亡到翟国,赵衰等一帮忠实的臣子追随重耳。翟国攻打一个叫廪咎如的部落,俘获了君主的两个女儿叔隗和季隗姐俩,姐姐叔隗嫁给了赵衰,妹妹季隗嫁给了重耳。这时重耳与赵衰是连襟的关系。现在,重耳又把女儿伯姬嫁给了赵衰,重耳又成了赵衰的老丈人了。哈哈!这姻亲关系,要好好捋捋。】

翟国君主得到重耳嗣位的消息,派遣使臣祝贺,并把重耳在翟国娶的老婆季隗(ji wei)送回来了。

晋文公问季隗今年年龄多少、离别几年了。季隗回答说:“离别八年了,我今年都三十二岁了。”晋文公开玩笑地说:“幸好还不到二十五年,要不你就改嫁了呀。”

齐孝公也派遣使臣护送齐姜回到晋国。

晋侯感谢齐侯玉成之美。

齐姜说:“我并非不贪图夫妻之乐,之所以劝你离开齐国,就是为了这一天啊。”

晋文公将齐、翟二位夫人平日贤德,讲述给怀赢。

怀赢称赞不已,坚决请让把夫人的位子让给二位夫人。

于是宫中重新排定位次:立齐姜为夫人,翟女季隗为第二夫人,怀赢为第三夫人。

赵姬(晋文公长女伯姬,嫁给赵衰了)听到季隗回归晋国,也劝丈夫赵衰把在翟国的老婆叔隗和儿子迎接回来。

赵衰推辞说:“承蒙主公赐婚,把公主你许配给我,我可不敢再想念当初在翟国娶的老婆了。”

赵姬说:“你这是世俗间最缺德最忘恩负义的话,我不愿意听(此世俗薄德之语,非妾所愿闻也)。我虽然身份高贵,但叔隗是先嫁给你的,而且还有孩子了。你怎么能够喜新厌旧呢(岂可怜新而弃旧乎)?”

赵衰口头应承,还是打不定主意。

赵姬就去找父亲晋文公,说:“我的丈夫他不去迎接叔隗,这不是让我承担不贤的恶名吗?希望父亲给做主,把叔隗迎接回来。”

晋文公派人把叔隗母子迎接回来。

赵姬把嫡妻夫人的位子(内子之位)让给叔隗,赵衰又不肯。

赵姬说:“她年长我年少,他先来我后到,长幼先后的次序,不可以乱了。况且听说子盾(赵盾),已经长大了,很有才华,就应当立为嫡子。我就退居偏房,理所应当,如果你再不同意,我就只有退婚,回到自己家里去了(妾惟有退居宫中耳)。”

注:【子盾:赵盾,即赵宣子,赢姓,赵氏,名盾,谥号宣,时人尊称其赵孟或宣孟。杰出的政治家、战略指挥家。晋文公之后,晋国出现的第一位权臣,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一生侍奉三朝,维护了晋文公开创的霸业。是赵氏孤儿赵武的祖父)】

赵衰没有办法了,就向晋文公汇报了赵姬所说的话。

晋文公说:“我这女儿能如此贤德,就是周太妊也比不上她呀(吾女能推让如此,虽周太妊莫能过也)!”

注:【周太妊,西周三母(太姜、太妊、太姒)之一,季历(王季)之妻,生姬昌(周文王)。《列女传.母仪传》:太妊文王之母,挚妊氏之仲也,王季娶以为妃,太妊之性,端一诚庄,惟德之行。及其妊文王。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生文王而明圣,太妊教之,以一而识日,卒为周宗。君子谓太妊为能胎教。】

于是宣召叔隗母子入朝,立叔隗为嫡妻夫人,立赵盾为嫡子。叔隗也坚决推辞,文公说明这都是赵姬的意思,叔隗才拜受谢恩。

赵盾时年十七岁,生得气宇轩昂,举动有则,通诗书,精御射,赵衰非常喜爱。

后来赵姬生了三个儿子:赵同、赵括(不是纸上谈兵的那个赵括,那个是三百年之后的呢)、赵婴,他们的才能都赶不上赵盾。

这是公元前636年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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