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黄大老爷出来时，距离他们进黄家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来者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双目有神，人虽精瘦，但却透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李墨起身：“晚辈李墨见过黄大老爷。”
“你就是李墨，听说你独创了松花蛋，那东西真是你做出来的？还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李墨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来：“晚辈闲来无事研制出来的，没想到连黄大老爷也听说过，承蒙林知县赏识，还因此夸了我，又赏了我一个教谕的职位。”
黄大老爷眉毛扬了下。
他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对方年纪轻轻不但不怵，言谈之间还有炫耀之意。
如此年轻的后生，倒是很多年没见过了。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功夫，黄大老爷对李墨的印象瞬间变差。
“听说你想买地，用来开养鸭场？”
“不错。我看中的地正好是黄大老爷家的，所以前来问询。”李墨不咸不淡的回完话又坐下。
黄大老爷看他更不顺眼了。
他都没让他坐下，他居然就这么坐下了？一点都不懂得尊卑有序，求人是这种态度？
“地当然可以卖，但你要开养鸭场那就是要来镇上做生意了，我们黄泽镇倒是没人养牲畜，你算是头一份的，你若要买我也可以卖，不过我很好奇，你只开个养鸭场吗？不开作坊？”
李墨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规划告诉别人，便道：“还没想那么远，就想暂时把养鸭场开起来。”
“这样啊。”黄大老爷笑呵呵的，却在心里想着，这小子太嫩了，真以为他看不出来？
“那行，地卖你了。”
一旁的秦嫣三人微微吃惊。
不是说人很难搞吗？这就答应了？
不过没等他们震惊完，黄大老爷一旁的管家上前道：“只要你们答应给出头年的三成利润，这买卖就能做。”
“什么？你们这是抢钱吧！我们交了税还要给你们交钱？那还做什么生意？”秦嫣怒不可遏，哪里有人这样的，别人买地做买卖，竟然还有要求把利润分出去的。
“看你是个姑娘家我不跟你计较，但再有下次，别怪老夫不客气。”黄大老爷眼神里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秦嫣有些被吓到，但还是不忿：“我有说错吗，就没见过哪个地方是这么做生意的……”
“在我们镇上做生意就是这个规矩，另外我们老爷也有查账的权利，每一年的账都要送来。”管家继续道。
毛子赶紧拉住秦嫣，生怕她一时冲动被人针对。
秦嫣被拉住，又气又恼。
她还以为自己当初来镇上谈合作时遇到的事情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区区一个镇长，竟然要求查他们的账？
便是知县也没这个权利！
李墨却是明白过来，查账是要知道他们的营收，一旦知道这买卖赚钱，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把生意抢走，甚至把人挤走，最后产业变成他们自己的。
但要是没什么利润，他们就懒得搭理。
李墨猜测，黄泽镇到现在还能发展的不错，在黄氏一族和各大商贾之间应该存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外来的商人没把生意做的太大，处于有利润，但是还没大到被黄家看上的地步，所以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但这个让出利润和查账的规矩应该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暂时没人来打破平衡，所以这点哑巴亏其他商人勉强还是能咽下的。
可一旦出现破坏平衡的，黄家就能依仗优势将对方打压下去，甚至赶出镇子。
李墨不知道对方用这样的手段坑过多少人，但从对方说话语气来看，他一直都是这么办事的。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把收保护费说的这么好听。
“怎么？不乐意？”黄大老爷闲适的扫了一眼李墨，“在丰川县，做生意最好的地方除了县城就是我们黄泽镇，光是道路便利其他镇就比不上我们。”
都是生意人，谁都看得出来黄泽镇是最好的选择。
李墨站起身来，不咸不淡的样子：“今天打扰老爷了，只是您提的要求晚辈实在不能答应，告辞。”
他说完转身就走，秦嫣等人快步跟上。
见状，管家有些不敢置信：“这人如此无礼，真不知好歹！老爷，以后他就算跪下来求我们，我们也不能卖给他。”
“哼，不知天高地厚。”黄大老爷把茶碗扣下，“除了我们镇，他还能选别的地方吗？有他来求的时候。”
这语气，似乎还是愿意卖的？
管家心中惊奇，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宽容过？
“老爷，您这是为什么啊？”
黄大老爷瞥他一眼：“他那松花蛋做的不错，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跟我们做出来的到底不一样。”
管家立时明白过来。
松花蛋出现在镇上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找人仿制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做出来的口感总是差那么点。
看样子老爷老早盯上松花蛋了，要是对方来他们镇上，那就有办法搞到秘方？
“老爷英明，跟其他穷的饭都吃不上的镇子比，我们镇子是最好的。那李墨一时想不明白，但总有想明白的时候，总会来求着老爷的。”
“你盯着这几个人，要是再来镇上，随时汇报。”黄大老爷站起身来，“这秘方我是势在必得！”
李墨等人很快离开镇上，牛车上秦嫣还在忿忿不平的骂着。
李柱全也是头一回见识这种事，跟秦嫣两个人骂的有来有回。
毛子忽然道：“东家，我们再去灵鹅镇看看？”
李墨摇头：“不用了，我觉得海湾村就不错，他们村长不是说会修路吗？要真打算修路，我可以出点力。”
到时候镇子上出人出钱，他出点水泥就是了。
反正养鸭场只需要交通便利能四处送货就好，繁华不繁华倒是其次。
李墨忽然明白过来：“那黄大老爷是不是以为我们要在镇上开作坊？要不然他哪来这么大底气？”
开作坊做生意要选择人多的地方，那黄泽镇是上上之选。
但养鸭场不需要。
甚至唯一的弊端——交通不便，他都可以解决，对他来说，黄泽镇没那么大优势，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不用他出钱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