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漓眼里的光明明灭灭，南南欲言又止。
南南小心地问他，“光……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下意识以为是光使用能力过度不舒服了，因为她记得以前听一些滞灵说过，有些滞灵的能力是有限制的，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能力就会消失，所以，出现透支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可光只是沉默了几秒，最后在大家担忧的视线里道了句是。
只有张二佟依然静静地凝视他，其中的深意没人注意到。
这句话带来的结果就是，有人去休息了，有人依然在聊战术。
农荷殷没有去休息，她看着张二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便扭头准备讨论明天她的任务。
但是还没开口，她的肩膀就被人给拍了一下，力道算得上是轻，要是再轻一点，农荷殷都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光。
他不是去休息了么。
农荷殷略微有些懵，还有没去休息的苟非和南南，他俩显然也是不知道光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事找自己，农荷殷点点头，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留下来的另外两个人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
光带着农荷殷到了楼梯转角，这个位置说隐蔽也不隐蔽，说显眼也不显眼。
看着光脚下到处跟着的小水潭，农荷殷率先问他，“你想说什么啊？”
光还是那一套暗黑色的服装，其实他皮肤很白，白的似乎有点不太正常，但如果配上他鬼的身份的话，那又是正常的。
他殷红的嘴唇动了动，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仿佛是要和她讲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说:“去看看张二佟吧。”
？？
农荷殷愣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光找她是为了这个事，心中渐渐升起疑惑，或许是她的疑惑太过于明显，光注意到了，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现在估计很难受。”
“餐厅外他从空间里出来，那时候他站不稳。”
空气中仿佛有种静默在蔓延，在光说完后，农荷殷没有说话，从她眼里震惊的神色来看，她应该是要自己缓缓了。
他从不管闲事，如今，光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农荷殷怎么做。
随后他恍惚意识到，他到现在似乎都没有见过农荷殷的灵气，可能是他没有注意，他心中难得升起了一阵好奇，人人称赞的治疗术到底有多神奇呢。
他的思绪还在扩散，面前的少女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留下一句谢谢就往楼上走。
她似乎嫌走的太慢，到后面直接跑了起来，不出两秒，光就看不见那个身影了。
见人懂了，他也功成身退，独自回了房间。
农荷殷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马上见到张二佟，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你明明知道他使用那个能力会有副作用不是么，可为什么在之后就没有主动去观察一下他的状态呢？
少年太擅于忍耐了，在她面前表现的实在是太完美了，以至于让她觉得，他并没有什么事情。
其实，在餐厅的时候她就该发现的，她想起那时候他额头上的汗，或许，就是极为不舒服的体现。
农荷殷，你还真是傻。
张二佟的房门就在眼前，这是二楼偏里的一个客房，白色的门与其他的并无二致，看起来简洁又大气。
敲了第一下，并没有人来开门，农荷殷心中着急，但还是忍着没有直接开门，本想再敲一次，但在她听到房间里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后，什么礼数她都全然忘记了。
门没有锁。
这是农荷殷成功将门拧开的第一个想法，但是开门之后她看见了什么？！她呆愣着站在原地，脸上是一片空白，几秒钟之后，她噌噌开始脸红，下意识往前走一步后，砰的一声，门被她关了。
她还在房间里……
农荷殷:“……”不是，她在干什么？
房间里的另外一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显然更加不知所措，只是身体的冰凉感让他瞬间反应过来，扭过头想要将衣服穿好，却不知道恰好是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发红的耳尖。
农荷殷耳膜被心跳声占据，她低着眸不敢面对此时尴尬的局面，但脑子却仿佛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少年健康白皙的身体就像一块暖玉，一点也不瘦弱，与平常的他展现的清瘦模样不同。
似乎……似乎还有腹肌……
农荷殷脑子晕乎乎的，她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么？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脸上烫的快要爆炸了，前世加上现在，她只见过两次，还都是意外……
“别看了……”
少年突然出声，声音很轻，不是农荷殷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反而是害羞更多一点的商量，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分无奈和匆忙。
熟悉的话语与语气，让农荷殷呆愣了好几秒，在这一刻，她莫名觉得时空发生了重叠，前世与现在高度重合。
她想到了前世他刚杀完妖兽，为了救她不小心沾了满身的血，不喜欢血渍的他就这样在河里洗漱了一下，那时候她不知道，等她过去的时候他来不及阻止了。
那天，她脸红了，他也是，就像现在这样。
还有那句别看了……
张二佟已经穿戴好衣物，看着少女仍然看着自己发呆，他抿了抿唇。
房间里突然有了她的气息，他恍惚觉得，身上的难受都好了很多。
“啊……你……你是不是不舒服。”
农荷殷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她见少年已然穿好了衣服，尽管脸上还有些热，但她还是比较担心他的身体。
将那些杂念摒弃，农荷殷试着朝他走过去。
张二佟手背在后面不自觉发颤，就这样看着少女朝他走来。
离他不过一米多，保留了安全距离，农荷殷不再靠近，她看着面色无虞的少年，不确定他有没有在强忍。
她担心道:“你应该早些和我说的，哪里不舒服呀？我来帮你。”
“不用……”他想要拒绝，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农荷殷没生气，反而话中带了一点哄人的意味。
“就治疗一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好不好。”
诡异地，少年耳尖更红了，他想换个话题，“光告诉你的？”
农荷殷“嗯，但是是我没注意到……对不起啊。”
他扭过头，“说对不起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邪恶了，农荷殷觉得现在的张二佟无论说什么，都有些害羞紧张的意味，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的眼睛，这让她产生了一个想法。
“张二佟……。”
“嗯？”他回复道。
好乖……
农荷殷觉得自己疯了。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少年的沉默震耳欲聋，农荷殷看着他的眉眼，他好看极了，自带的清冷感与此刻的氛围结合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那颗心脏也在不经意间加快了。
她看了很久，少年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两人视线猛地对视，他睫毛颤个不停，像是下一秒就会坚持不住移开目光。
下一秒，他的眸子就被人轻轻捂住，少女的指尖有些冰冷，在他心尖上激起一阵阵涟漪。
农荷殷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只手则抓住了他的手腕，意图十分明显，她要给他看看身体。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少年本来就站在床边，他下意识的微微撤退就让他猝不及防往床上跌去，两人皆是一愣，一阵天旋地转后，农荷殷感受着少年身体的温度不敢动了。
张二佟也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手下意识放在她的后脑勺和腰间，她的腰很细，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紧张，喉结上下滚了滚，他同样不敢动。
许是空气中的氛围太过于暧昧，农荷殷连忙坐起，却并未站起，等两人都坐好，她便道:
“我……只是帮你治疗一下，张二佟，可不可以啊？”
可能是刚刚太尴尬了，她现在说话语气都有些发软，是比平时更软的语调。
张二佟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沉默的坐在床上，点了点头。
农荷殷笑了一下，将手放在张二佟手腕上，少年温度很高，脉络里的气息很乱，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
她探了许久，最终有些生气，但一扭头看见少年的神色，她的气又消了。
生气是因为他都这样难受了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消气是因为心中有一种情绪叫做心疼。
农荷殷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矛盾的人，不想再拖下去，她指尖泛起青绿色灵气，灵气仿佛有意识一样，慢慢的如流水一般涌入张二佟体内。
察觉到熟悉的灵气，张二佟手指微微蜷缩，他其实有想过主动向少女坦白的，但他怕少女责怪要大于担心，他受不起，所以他还是选择闭口不谈。
光会替他说出口他其实也没有想到，或许在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失了控，他并不知道她会闯入他的房间，也没想到少女的反应会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幸运的是，少女担忧要多于责备，他心下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推移，青绿色灵气依然以同样的速度缓缓进入张二佟身体里，农荷殷专注于替他疗伤，并未发现少年心中的那些小九九。
只是，到了某一个时间点，少年就开始拒绝她的灵气了，农荷殷抿着唇，强行抓着他的手腕，想要继续为他治疗。
她能感觉到，他还没完全好。
可张二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让她继续。
没办法，农荷殷无奈的看着他，等着他解释。
张二佟:“你会不舒服……”
农荷殷愣住，“我不会。”
他道:“之前南南说过，你灵气被限制，透支后会很难受。”
他说的应该是那一次给兰希治疗脚伤，由于兰希伤势太重她直接灵气透支的那一次。
确实，那一次她消耗得确实太多了，可能将南南吓到了，不过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聊这个事情的。
农荷殷:“之前是那样，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那么轻易透支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能是已经适应了，她的灵气似乎开始慢慢恢复到前世那样的水平了。
可张二佟不知道，他皱着眉，不想她冒这个险，身体里的难受已经比起刚开始，好受太多太多了，就连精神上的折磨都已经消失，仿佛从来没有过一样。
张二佟也不知道这个副作用的来历，但似乎每次和农荷殷待在一起，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他总是能好受些。
农荷殷继续为他疗伤，张二佟想躲，却被少女的一句再躲就不理你了吓得不敢再动。
窗外的夕阳隐隐射入房间里，农荷殷抬头看了看，她发现这里的视角与她房里的不同，却同样美。
“你这房间风景很好看诶。”她道。
张二佟也看了看，他平常不怎么在意，现在听到她说好看，他点了点头，觉得还不够，他道:
“这间给你。”
被他的回答逗笑，她轻轻笑了笑，而后道:“我房间也有啊。”
张二佟:“……”
有缕光落在了农荷殷身上，她眨着眼，莫名想到了出现流星雨的那个晚上。
她记得当时少年说他也看见了流星雨，不知道……他有没有许愿呢。
“你……那天是不是也看见了流星雨？”
“嗯……”
“睡不着么？”
“不是……”
“那你许愿了么？”
她问的很随意，话中些许好奇，不会令人觉得逾矩。
两人就像是平常中的聊天，张二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嗯了一声，这一声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比平常他的声音要低哑一点。
奇怪的是，农荷殷并没有往下问了，张二佟却忍不住问:
“你怎么不问了？”
农荷殷笑着，“你想说会说的，不是么？”
“嗯……”他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少女问还是不问，但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会说出口。
因为那个愿望和她有关，人们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而他不希望它不灵。